房門吱呀一聲輕巧地開了,他慢慢走進去,金似鴻正坐在巨大的紅木書案前,案上擺了一副棋局,他低頭撚著枚黑子,垂眸看著棋局思索。還是自己昨天跟他打發時間時對弈的一副殘局。
杜興廷愛棋,卻是個臭棋簍子,杜恆熙為討父親高興,學了手神乎其神的棋藝,能輸得讓人看不出來破綻,表面只差半手,好似旗鼓相當,實際不過是處心積慮怎麽輸罷了。
除了跟杜興廷下棋,他幾乎不跟其他人下,因為棋局謀劃很能暴露一個人的思想,他也怕顯露自己的真實水平,不可能見誰都輸,也不樂意輸給別人,而如果贏遍了上下,又太出風頭,再到杜興廷面前就不好糊弄。
但對著金似鴻就沒關系,因為金似鴻是自己手把手帶出來的,全然不需要遮掩。
他在門口佇立半晌,看著從琉璃窗灑下來的淺淡橙金暮色,勾勒出金似鴻的輪廓。
烏黑短發,削平雙肩,眉骨高,鼻梁挺,雙目就愈發深邃,小時候可愛討喜,長大了則英朗俊秀。
杜恆熙抿了抿唇,覺得金似鴻枉費了一副似模似樣的皮囊,再好看也是匹養不熟的白眼狼,自己對他的好,在他眼裡恐怕也不過是作弄取樂的玩意兒。
原來自己千辛萬苦想隱瞞的秘密早被他知道了,虧自己還絞盡腦汁在床上百般掩飾,他竟然也就得寸進尺?一想到金似鴻是怎麽欺騙自己的,自己又是怎麽被他耍的團團轉的,杜恆熙就氣得眼前發黑。
聽到門開的聲音,金似鴻仰頭看見他,把棋子扔回了棋盅,從桌子後面走出來。
但看到杜恆熙滿身髒亂,領口有未清理的血汙和手上拿的東西時,他動作一頓,隨後問,“你今天去了哪裡?”
杜恆熙慢慢走進來,走到書桌前,把手上的衣服隨手扔在椅背上,扯開領口,“我去辦了件事,總算出了口惡氣。”
金似鴻眉心一跳,急走兩步上前,一把抓過他的手,看了看他袖子兩邊暗色的血跡,“你今天動了手?”
杜恆熙笑了笑,“怎麽反應這麽大?你也知道我做了什麽嗎?”
金似鴻猶疑地看著他,好像有什麽預料,“你……什麽意思?”
杜恆熙冷笑一下,把口袋裡那顆袖扣掏出來扔到他臉上,面上驟然變色,大怒道,“你說呢?自己看看,這是你的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存心要羞辱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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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母石的袖扣反彈了一下落到地上,在深色實木地板上滴溜溜轉了兩圈,才無聲無息地倒下。
金似鴻的眼睛盯著那顆旋轉的袖扣,一直到它停止動作。半晌抬起眼,“所以,你殺了他?”
杜恆熙猛地抬手甩了金似鴻一個巴掌,把他打的臉朝一側偏過去,“我殺了他又怎麽樣?我難道不能嗎?他敢跟你聯合耍我,就夠他死十回了。我告訴你,我不僅要殺他,我要是想,連你也活不過今天。”
金似鴻的臉上出現一個紅紅的手掌印,因為膚色白特別顯眼。被打歪了頭,良久才轉過來,嘴唇動了動,又不甘心地再問了一遍,“他死了?”
杜恆熙雙眼通紅,看金似鴻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更是覺得可笑至極。
他扯動嘴角陰笑了下,從書房南面貼牆佇立的五鬥櫥中,拉開抽屜,拿出一條馬鞭,猛地轉身劈頭蓋臉地朝金似鴻抽了過去。“別總想著別人,你不如先擔心下你自己!”
鞭梢劈開空氣,發出凌冽的一聲脆響,結結實實地打到血肉之軀上,從臉頰側劃到胸前,白襯衣裂開,滲出血痕。
金似鴻被抽的渾身一震,他抬起眼看著杜恆熙,雖然精神恍惚了,卻還知道痛。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想要躲開。
一鞭下去,杜恆熙緊攥著鞭柄,骨節用力到泛白,太陽穴旁的青筋猛跳,用鞭梢指著他,聲音冷酷,“知道錯了嗎?”
金似鴻看著他,整個人好像墜入了時間錯亂的迷霧裡,“你也打我,從前只有老爺打過我鞭子。”
杜恆熙瞪著他,氣急敗壞,“你能做出這種事,老爺可以,我就不能打了嗎?”
金似鴻垂下眼,緩緩吐氣,“可以,你想怎麽出氣都可以。”
杜恆熙被他這幅不冷不熱的態度刺了一下,高高揚起手,鞭子就懸停在半空。再揮下來時,金似鴻卻猛地抬手攥住了末梢,“但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金似鴻的眼珠子漆黑,盯的杜恆熙有些發涼,“你真的殺了薛順安?不問青紅皂白就下了手?”
杜恆熙頓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誰。“我殺不殺又怎麽樣?”
金似鴻眼睫抖了抖,覺的自己害了人,聲音有些不穩,“他什麽都不知道,你不該殺了他。”
杜恆熙原本氣頭上,是口不擇言的,可看金似鴻這副樣子,還是松了口,“沒有,我只是打了他一頓。”
金似鴻猛地抬起眼,“他還活著?”
“是,”杜恆熙冷笑,“你要過去陪他嗎?”
金似鴻看了他一會兒,好像松了口氣,一言不發地熟練地把白襯衣解開脫掉,背朝著杜恆熙跪下去,“你打吧。”
杜恆熙看著在自己面前裸呈的背脊,縱橫交錯的肌理,肌肉勻稱有力,上面竟然橫布著深淺不一的傷痕,有些甚至看不出是什麽東西傷的。
杜恆熙抓著鞭子柄的手收緊了,狠下心揚到半空,運起全身力道一口氣抽了十來下後。這一口氣使盡,他半彎下身子,脫力般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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