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招手讓金似鴻過來,金似鴻坐到了他旁邊的椅子上,杜恆熙拉過他的手臂,把他的衣袖撩上去,看他上臂位置的傷。繃帶纏了兩圈,綁得很緊,他摸了摸傷口,然後俯身下去,在繃帶上很輕地親了一下。
明顯感覺自己握著的手臂肌肉都繃緊了。
杜恆熙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故意抬眼往上看,抿著唇笑了一下。一雙原本很清冷的丹鳳眼彎起來,就顯得溫柔誠摯,長而密實的睫毛能掀起一縷風。
他看到金似鴻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然後飛快地反扣住了自己的手。
杜恆熙卻在這時候坐直身,用另一隻空閑的手拍了拍金似鴻抓著自己的手背,慢條斯理地說,“好了,吃早飯了,粥都要冷了。”
金似鴻一愣,隨即苦笑,“雲卿……”
杜恆熙垂下眼睛,用銀杓舀起一杓粥,“嗯?有什麽事不能吃完再說嗎?我今天可沒什麽事,打算在家裡呆一整天的。”
金似鴻眼睛亮了,也裝模作樣地恢復了正經,低低嗯了一聲,“其實我也沒什麽事。”
杜恆熙用杓子掩著嘴,輕輕笑了下。
他估算的不錯,手臂上傷痕的位置的確一模一樣,但該怎麽提呢?金似鴻既然隱瞞了,就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他撬不開對方的嘴,倒不如自己去找答案。
想到這他又悵然了,對自己使心眼也就算了,他怕金似鴻又搞出什麽禍事,金似鴻真是從不讓他省心。
——
碼頭上的事情鬧出了很大一場風波。
警察廳沒有管這件事,青幫卻在全天津下了追殺令,點名道姓地要金似鴻的人頭。
店鋪和廠房雙雙關門大吉,手下人紛紛躲起來避風頭。
沒過兩天,金似鴻剛剛裝修好的小公館就被人炸掉了,幸好裡頭沒人,地契本票金條一類都被金似鴻帶了走,損失不算太大。
現在的形勢很清楚,這道坎金似鴻要是能想辦法挺過去,日後絕不會再有人敢跟他為難。而如果挺不過去,那在這個世界上也再不會有金似鴻這號人。
津面上每個有頭有臉的人都會有這麽一趟生死大劫,多的是人湮沒無聲,隻少數有辦法破局的人能頭角崢嶸。
幸好,金似鴻躲在杜公館內是非常安全的。只是出不去,憋得慌,而一出去就不定從哪裡冒出來一記冷槍。
他悶在公館裡思索半晌,覺得不可能這樣坐以待斃。一直乾等著,要等到天荒地老去?
青幫他不會去搞,還沒必要硬碰硬地跟天津乃至國內最有勢力的幫派杠上,但他可以搞俞仲承啊。
唐雙喜就成了他跟外頭聯絡的代理人,成天跑進跑出,有正門不走,專愛爬窗戶、鑽狗洞,好像自己的身份見不得光一樣,來了就跟金似鴻躲在一處嘀嘀咕咕。
青幫給他搞暗殺,他就給俞仲承搞暗殺。
俞仲承帶著他新討的十三姨出門看電影,電影結束,司機把車開過來,十三姨在車上落座,俞仲承卻突然得到通知說市長請他過去一趟。
俞仲承眼看著轎車駛上馬路,便轉身準備找輛車去市長府。
可剛剛轉身,就聽到震天裂地的一聲爆炸巨響,灼熱的氣流撲上後背,俞仲承抓著下人的手才站穩。
他慌亂地扭身去看,只看到那輛載著姨太太的車被炸得四分五裂,鋼板飛的到處都是,車門甚至掛到了路邊的樹上。血肉四濺,灰煙彌漫,馬路上赫然是斷肢殘臂。
俞仲承看著昨晚還被自己抱在懷裡撫摸的大白腿,橫陳在黃泥路上,成了這樣一副血淋淋的慘狀,瞬間嚇暈了過去。
這一炸把俞仲承炸了個肝膽俱裂,魂都沒了好幾天,甚至留下了再也不敢坐車的後遺症。
他一口氣雇了十幾個保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自己弄得像一個高門大院的閨秀。
出重金,求能人,找各種途徑想要找出金似鴻,弄死他,以絕後患。可連青幫都找不到的人,又有誰能找到?
以前俞仲承在暗,金似鴻在明。現在掉了個個,俞仲承在明,金似鴻在暗。
誰都知道金似鴻已經山窮水盡,沒有退路了,誰還敢在這時候跟一個絕望的瘋子叫板?不怕他盯上自己嗎?
俞仲承惜命,怕金似鴻拖著自己一起死,這麽耗了幾天,乾脆拖家帶口卷了家財離開了天津,求一個安生。
現在針對金似鴻的,就只剩了一個青幫。
第22章 窩囊
一場春雨初歇,地上打落了桃紅花瓣,空氣裡飄蕩著微腥的泥土味。
杜恆熙翹著腿坐在羊皮扶手椅中看書,上身穿著件白色綢褂,下身是條黑色綢褲,腳踩一雙布鞋,整體是很隨性的打扮。
金似鴻剝了個紅柿子遞給他,他眼睛還盯在書頁上,隻把頭湊過去咬了口,味道很甜,就是汁水太多,不得不伸出舌尖舔了一口,還是順著下巴淌下來。
金似鴻盯著看他唇齒間一閃而過的紅舌,半晌才湊過去拿毛巾給他擦掉。
吃完兩個柿子,金似鴻把果盤收拾好,出去洗淨了手。
再回來時,他走到杜恆熙面前,毫不客氣地彎下腰勾著他的腿彎,突然把他打橫抱了起來,然後往後頭沙發上一坐。讓杜恆熙腳踩著沙發面,人坐在自己懷裡。
把人結結實實摟住了,他低下頭,埋進杜恆熙的短發間輕輕一嗅,聲音喑啞,“在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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