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看了地形,他們挑了一處狹窄如口袋般收束的地方,先從山坡上滾下無數巨石,阻斷去路,隨即讓狙擊手架起機槍,找了掩體開始朝下掃射。
第一波攻擊時,金似鴻並沒有出面。他站在山腰處的一塊大石頭上用望遠鏡俯視底下的戰況。一名連長跟在他身側,覺得對付這幫鴉*販子,不值得浪費這麽多子彈,簡直是殺雞用了牛刀。
金似鴻放下望遠鏡,戎裝筆挺,雙目深邃,“那是你小瞧了他,他可不是會輕輕松松束手就擒的人。”
在不知來源的機槍密集炮火下,杜恆熙一行人除了找地方躲避外毫無還手之力。而山谷內空空蕩蕩,除了貨物和拉車的牛馬外毫無遮掩,金似鴻居高臨下,佔盡地理優勢,整個山谷宛如一個沒有出口的屠宰場。
看清理得差不多了,金似鴻才讓騎兵從兩側山腰處呼嘯而下,馬蹄隆隆,猶如過境的蝗蟲群般席卷了整個山谷,收割了最後幾個活口。
在騎兵下去前,金似鴻特地叮囑了將領頭的人留活口抓回來盤問。因而杜恆熙雖被圍堵,卻還留了一條命在。
到了這個地步,只求脫逃。
子彈耗盡,用起了刀槍,爭鬥間,杜恆熙所騎的戰馬被砍斷前腿,他身體一撲,摔下馬來,感覺五髒六腑都摔移了位。還沒等站起來,從上方就下來四五把馬刀封鎖住了動彈的空間。
杜恆熙被禁錮得動彈不得,到處是雪亮刀鋒,心中幾乎絕望。
幸好這時有人催馬衝進去,劈砍死幾個騎兵後,單手把杜恆熙拉上馬,不管不顧地就掉頭往來的方向逃。
段雲鵬天生蠻力,膂力驚人,又是一腔赤膽忠心,即使在強敵封鎖的情況下,還能替杜恆熙殺出一條血路。
眼看杜恆熙被救走,在高處觀察的金似鴻才變了臉色,單手解了披風甩開,扯了匹馬來,親自跨馬下山去追。
馬背顛簸,杜恆熙在方才的混戰中肩膀上中了一槍,鮮血浸透了衣服,整條手臂無法用力,他扭頭看到一列騎兵追趕上來,領頭的正是金似鴻。
看到他,杜恆熙瞳孔因驚訝而發大,怔然半晌才低頭嘲諷一笑。
他此刻氣力損耗太大,心力交瘁,胸口又是一陣攪扯般的疼痛。彎了彎腰,杜恆熙抬手揪著胸前的衣服,自言自語地搖頭說,“我真是逃不開他……為什麽總是他啊?”
鬱結攻心,他周身浴血,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他手下士兵的,30人的精英隊伍中,有十個都是隨他從天津到上海再到陝西。忠心向他的,他推人送死;虛偽狡詐的,他誠心以待,送他步步高升。他覺得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眼看快要追丟了。
金似鴻心中著急,狠下心,抬手朝前方開了一槍。
子彈穿過杜恆熙左肩打中了段雲鵬背心,段雲鵬猛地往前撲倒在馬背上,隔了好一會兒才搖搖晃晃地半支起身。
“你怎麽樣?”杜恆熙沒有精力去顧自己,用受傷的手去捂段雲鵬的傷口,想要支撐他坐起來。
段雲鵬後靠著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淌出的血,沒有疼痛,卻感覺天旋地轉,他知道大事不妙,隻得轉頭對杜恆熙說,“老大,你走吧,再往前就進山了。再過去就是碧雞嶺,那裡你熟,別被他們抓住了。”
杜恆熙厲聲打斷他,“別胡說,要走一起走,你也說了前面就是碧雞嶺,到你的地盤了,你怕什麽?”
段雲鵬因虛弱而抽了口氣,嘶啞地歎了聲,“我不行了。哎,我以為我是能做大事的,卻沒想到最後連這片山都沒能走出來。”
隨即毅然地揮開杜恆熙的手,段雲鵬翻身落馬,後背摔在地上,又匆忙爬起,用槍托往馬屁股上狠狠一砸,馬兒吃痛嘶鳴一聲,癲狂得載著杜恆熙向前飛奔。
杜恆熙驚愕扭頭,就看見段雲鵬雙手持槍,攔在追擊而來的騎兵隊面前,身形巍峨,有萬夫莫開之勇。
金似鴻冷冷看著面前攔路的男子,一句廢話都不多說,毫不留情地對著段雲鵬連開數槍,把人打成了個篩子,像一個血葫蘆般倒地不起。
可恨的是段雲鵬也在臨死前打死了他胯下的馬,使得金似鴻不得不下馬換騎,拖延了追趕的速度。
眼看著面前的人和馬越跑越遠,已成一個渺小的黑點,金似鴻胸腔心慌不已,好似沸水油煎,莫名覺得如果讓杜恆熙逃脫會有無可挽回的事情發生。
可等他重新上馬,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杜恆熙衝進前方重山密林,拐過一個急彎,樹木遮掩,很快連人影都看不見。
金似鴻氣急敗壞,雙目充血,剛想催馬過去,一同而來的連長卻策馬上前攔住他,猶豫地說,“再過去就是田笠僧的地盤了,他手下有一個叫吳新成的營長駐扎在這一塊。如果派兵過去,可能會產生誤會,爆發衝突。”
金似鴻厲聲,“一個營長罷了,普天之下哪裡不歸中央管?!”
連長覺得他簡直蠻不講理,“可我們隻帶了一連騎兵,如果打起來必然吃虧,一個鴉*販罷了,逃了就逃了,何必白白耗費兵力?”
金似鴻沉下臉,一鞭子揮開他阻攔的手,“不要廢話,你立刻回去帶人馬過來支援,以防發生衝突,我先自己進去找。”說罷,便獨自策馬進了山林。
第61章 漆黑
杜恆熙騎著吃痛發瘋的馬跑進山林,雙臂血流不止,無法控制韁繩,只能任憑瘋馬一路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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