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蹲下來,單膝跪在地毯上,挨近他的膝蓋,靠向他,“大爺,您覺得現在這樣好嗎?”
杜恆熙轉過眼,“什麽意思?”
“您是不是喝了酒就能看到什麽東西?”
杜恆熙眼睛睜大,警惕起來,“你在說什麽!?”
“我看到您喝了酒,就會對著沒人的地方說話。”
杜恆熙始料未及,臉色一下變白,“你在說什麽,你說我是個瘋子嗎?”
“不,我只是想知道您的真實感受。”
杜恆熙渾身顫抖起來,他閉了閉眼,臉上的肌肉僵硬緊繃,許久才勉強放松,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知道小石頭是忠誠的,是善待他的,跟了他最久,告訴小石頭是安全的,他實在是獨自封閉了很久,他也想找人傾訴,也想有人明白,否則他覺得自己是真的要瘋了。
猶豫再三,他把冰涼的手伸過去,無意識地握住了小石頭的手,“我不知道,但我很想他,能見到他,陪我說說話也好,總比我一個人要強。我沒法再相信誰,一個人實在很孤獨。”他睜開眼,神情迷茫,“我知道我這樣很軟弱愚蠢,是逃避的做法。”
小石頭低下頭看著杜恆熙抓著自己的手,心不由自主地緊縮了一下,隨後平和而溫順地說,“沒有,您覺得好就好。”
杜恆熙歎了口氣,手松開他,摸索到一旁的櫃子裡取出藥瓶,卻頓了頓,“我今天吃過藥了嗎?”
小石頭說,“晚上那份還沒吃。”
杜恆熙苦笑一下,“要你幫我記著了,我記性變差了。”他從藥瓶裡倒出顆藥,“你幫我去倒杯酒過來。”
小石頭順從地轉身,去酒櫃那兒給杜恆熙倒了杯酒,然後趁著背身的時候把玻璃瓶的東西倒了進去。
他目光幽暗地看著深色酒液,修長有力的手指拿起玻璃杯輕輕晃了晃,酒液在玻璃中搖曳,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彩。
穩步走回去,把酒遞給杜恆熙。他看著紅色的酒液潤濕那形狀精致的薄唇,皮膚下的喉結滾動了下,喝了酒的杜恆熙顯得慵懶而舒適,原先蒼白的雙頰也暈染上了一層血色。
“好受點了嗎?”小石頭接過空掉的杯子,低聲詢問他。
“嗯。”杜恆熙點了下頭,“我有些困,想上樓休息一下。你扶我過去。”
小石頭攙著杜恆熙,手下的腰肢和胳膊都柔軟單薄,不再像記憶裡那樣緊實有力,有一股溫暖香甜的人體氣息,熱烘烘地依靠著自己,像一隻窩在自己掌心的小小雀鳥。
他自知手掌粗糙,不配撫弄,會弄傷它,可能撫摸到那柔軟的羽毛都給了他很大的滿足感。如果能一輩子讓它停留在自己掌心就好了。
第82章 繁華燼
杜恆熙這幾日頻繁去馬回德那裡做客,總要第二日才回來。精神卻日益日好起來,甚至不像之前那樣依賴酒精。
而金似鴻也形象穩定了,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陪著他,可以跟他逗趣解悶。
一切明明很順利,杜恆熙卻總是不安,心慌的無法言說。
夏末入秋,杜恆熙站在簷下,仰頭看陽光熱烈,白雲纖細,絲絲縷縷,漂散無行跡,院子裡雖然花朵凋謝,但樹葉蒼翠青綠,繁榮茂密,也是很明媚的一抹顏色。
天氣清爽,鳥兒不停地鳴叫,偶爾飛到院子裡的樹枝上舒展羽翼轉兩圈,整體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
只是有時候叫的過於亢奮,是向死而生的唱法。
杜恆熙聽得蹙起眉尖,他對喂鳥的下人說,“你不要喂它太多那種膏,那是不好的東西,最好能減少用量。”
下人很疑惑地說,“您之前說最近太吵了,所以就是吃的正常鳥糧。”
杜恆熙愣了下,“那它是單只見到我這樣嗎?”
下人笑了下,“是啊,可能跟您更親近些吧,一見您來了就有了精神。”
杜恆熙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衫,疑心是哪裡沾了味道過來。“你聞到我身上有什麽異味嗎?”
下人老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杜恆熙眨了下眼,緊攥著手指,立在原地,卻悚然地打了個寒噤。
他轉身走回樓裡,小石頭正在幫忙整理這段時間的帳目,一見他來了就站起來。
杜恆熙坐到桌前,拿起剛剛沒看完的報紙,字遛過了眼,卻沒進腦子去,看了會兒又放下了。小石頭給他倒了杯酒,擺在他手邊,是一種習慣。
他轉向小石頭,疑心病犯了,又問他道,“你有沒有聞到我身上有什麽味道?”
小石頭很乾脆地搖頭,“沒有。”
“那鳥的嗅覺是不是比人類要靈敏許多?”
小石頭搖頭,表示不清楚。
杜恆熙不放心,把自己鎖在家關了一周,除了例行公事外哪都不去,結果開始胸悶心悸,總是冒冷汗,四肢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情緒煩躁,看什麽都不順眼。
汗水模糊中,金似鴻站在他面前,露出擔心的樣子,“雲卿,你這是怎麽了?”
杜恆熙苦笑一下,啞聲說,“我也不知道。”他有氣無力地靠著床背,伸手過去小櫃子上拿酒,喝了酒,才勉強舒坦些,能稍稍閉眼小睡會兒。
一日午後醒來,他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路在逃命,後背都是虛汗。
下床時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他一手按著地板,低垂了頭,另一隻手揪緊胸前的衣服,自言自語說,“我怎麽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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