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收下名片,點頭問好:“汪特助好。”
“這邊有點急事要請示裴總,但是打他電話不接。”汪特助保持著出於職業素養的溫和禮貌,但語氣裡顯然透著焦急,“您能幫忙聯系一下……”
“小汪。”樓梯上方,已然恢復冷淡沉靜的嗓音落下來,“怎麽了?”
程洛回頭看去,見裴予已然一切恢復如初,慢慢走下樓梯,越過自己身邊,看向汪特助。
汪特助見了他,大松一口氣,立馬說道:“是這樣,安保那邊傳來消息,果然抓到……”
裴予忽地抬了一下手,汪特助立馬識眼色地停了話頭。
“打給安保。”裴予一面往下走,回頭對程洛說道,“你快回去吧。”
程洛懵懵地點了點頭,目送著裴予和汪特助一前一後地離開。
裴予看起來已經一點異樣都沒有了,整個人又成了一塊捂不熱的冰塊,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懷疑自己剛剛是產生了幻覺。
回到宴會廳,周禹也打了電話過來,匯合之後就問道:“你看見裴老師了?”
“怎麽都問他?”程洛不自在地答道,“他助理已經找到他了。”
這種感覺細想起來相當微妙,就好像……他跟裴予已經是一家人了一樣。
所謂找不到老板的時候,就去找老板的家裡人之類的。
“哦哦,那就好。”周禹說道,“好像有什麽吧。裴老師的人也來問我了,問有沒有看到你或者裴老師,我說沒有,你……對啊!你跑哪去了?!”
程洛摸了一下鼻尖:“去甲板吹風醒酒了。”
“喝多了?讓你別喝太多。”周禹將他身上已經關掉的收音設備拆下,“收工咯收工咯,真不容易……”
程洛看著他聯系節目組人員將設備還回去,一時有些悵然。
這檔節目到此告一段落,沒有一個所謂節目結束的儀式感,就隨著這場典禮的結束而順其自然結束了。
另一個角度想來,沒有告別,或許反倒不那麽容易感受到離別。
程洛想了想,拿起手機,登上了好久沒登過的微博。
@程洛:難得相逢,願不散場。
點擊發送後,他將微博退出,按滅了屏幕。
盛典結束,遊輪靠岸。
燈紅酒綠之間,喧囂慢慢轉向清淨,曲終人散。
周禹按照裴予那邊的安排帶程洛上了派來的商務車。
“裴老師不跟我們一起?”周禹上了副駕駛,問司機。
司機頓了頓,想了想說道:“好像是抓了個什麽人,據說還驚動了警方呢,肯定走不開。說是讓我先送程先生回酒店。”
周禹點點頭:“那走吧。”
剛剛坐好,程洛低頭看向手機,就看到了裴予發來的消息。
【裴予:難得發了微博?】
【程洛:簡單告個別。】
【程洛:她們說什麽了嗎?我都沒敢看。】
【裴予:說了很多,怎麽不看看呢?】
【程洛:……不想面對別人對我說再見。】
他很不習慣面對離別,即使是一檔節目帶來的從未見過面的觀眾,直面她們的告別語時也會十分難捱。
這讓他想起很小的時候,看著媽媽離開的背影,還有十六歲時奶奶被推進火化爐時的畫面。
那時他還不知道,那就是他童年的終點,從那以後,他就沒有家人了。
裴予那邊沉默了片刻,程洛抬起頭,看著窗外夜色濃稠,忽地意識到,自己當初從裴予身邊不辭而別時,似乎也是一樣的想法。
在他的記憶裡,任何一個自己在乎的人對自己說出“再見”的時候,都意味著他的人生向深淵再跌落一層。
程洛回過神來,原想問一下出了什麽緊急的事,要不要緊,轉而又想這或許是他工作上的事,既然他不說,自己也不要過多過問的好,於是又放下了手機。
然而手機剛放下,就又忽地震動了一下。
程洛低下頭,視線落在聊天界面剛剛跳出的兩行字上。
【裴予:她們說,還想陪你很久很久。】
【裴予:我也是。】
程洛的指尖輕懸,久久沒有落下。
車子緩緩啟動,路邊星星點點的路燈越來越快地向後滑過去,消失在身後。然而若抬起頭,優惠看到遠遠的星火直至視線盡頭,默默地照亮著夜路。
他的目光看著這兩行子,似是在細細描摹這十數個靜靜停在白底屏幕上的黑色小字,仿佛看到裴予那冷冽又溫柔的眉眼。
許久許久,直到眼睛都開始酸澀。
……
第二天,與節目組和其他嘉賓道別過後,程洛和裴予乘了同一趟早班飛機回了京州。
原本程洛覺得按理自己應該回自己家的,但是想到咪咪還在裴予家裡,雪團也要送到那,頓時覺得舍不得。
是不是舍不得裴予這茬事就先往後稍稍。
昨晚在盛典上喝了酒,晚上沒怎麽睡好,早上又起大早趕了飛機,所以困得要命,在飛機上睡了全程還不夠,回了裴予的別墅倒頭就開始補覺。
一覺酣甜,等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接近下午三點。
窗簾遮得很嚴實,臥室裡一片昏暗寂靜。
程洛有些恍惚。
剛睡醒,一時沒意識到自己在哪裡醒來。
奶奶去世後,他在她留下的那幢老房子裡已經獨自住了太多年,房間很小,裝潢也很簡陋,臥室朝北,不采光,冬天總是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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