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賀嘉時便又撿起了扇子,一邊慢慢地扇著,一邊對秦言說,“再睡會兒吧,太早了。”
秦言半眯著眼睛,沒吱聲,等到賀嘉時以為他快要睡著的時候,秦言卻突然坐起身來,“不睡了,太熱了,睡不著。”
賀嘉時看著秦言,徹骨的無力感在心底不知盤桓了多久,到如今竟也痛到麻木。
有時候,賀嘉時會想,倘若自己沒有與賀家人鬧翻,倘若自己灰溜溜地回去,倘若他們沒有在一起,秦言沒了自己這個負累,日子會不會稍微輕松一點?
只是,這些他從未有勇氣向秦言提起過。就算說,秦言也只會淡淡地看他一眼,責怪他為什麽會這麽說。
事實上,秦言壓根沒想過那麽多,他樂得與賀嘉時一起過苦日子。
秦言呆坐了一會兒,而後換上衣服,洗漱後,拿了本單詞書就要出門,臨走前回過頭對賀嘉時說,“去樓頂的天台背書吧。”
賀嘉時愣了幾秒鍾,緊跟著出門,他倆一塊兒爬到頂樓,翻到天台上。
天色尚早,天台上微風陣陣,就連太陽也還曬不到這裡,比之家裡清涼不少。
秦言便找了個角落,坐下,攤開單詞書背了起來。
賀嘉時看著秦言堅韌而認真的臉,心中百般滋味雜陳,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靜下來。
他在心中默默想著,以後一定要讓秦言過上好日子。
等到太陽慢慢升高,灑向天台,這裡的氣溫便熱得讓人無法忍受,他們隻得回到家裡。
賀嘉時做了個冷面條給秦言吃,等吃完飯,他倆就一起去圖書館。
賀嘉時固然不喜歡學習,可圖書館在他心裡縱有千萬種不是,但有一點,是他如今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的:自習室裡有空調。
在空調的誘惑下,賀嘉時變成了自習小分隊裡的積極分子,當然,饒是賀嘉時動力十足,可王來娣仍然是他們四個裡,每天最早到圖書館的那一個。
有時候,就連秦言都會睡懶覺、起不來,可王來娣卻仿佛是個永動機,永遠起早貪黑,不知疲倦地端坐在桌前。
而相比之下,趙一鳴則懶散很多,雖不至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也總是遲到早退。
晚上回家後,他們沒再學習,也沒正經吃飯:天太熱,實在沒什麽胃口。
於是,他們便早早洗好了澡,然後一同躺在沙發上,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吃著冰箱裡凍好的可樂冰塊,倒也愜意溫馨。
就在他倆快要睡著的時候,秦言的手機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鈴聲,他皺著眉頭,而在他看到屏幕上的一串數字後,神情瞬間變得極其複雜。
秦建國的電話已經許久不曾打來,以至於秦言的臉上竟露出些許的迷茫。
他又想幹什麽呢?
幾番猶豫,秦言還是接通了電話,他沒避著賀嘉時,仍躺在賀嘉時身邊,“喂——”
電話對面,男人的聲音透出難以言表的喜悅,秦言甚至能想到自己的父親快活到手舞足蹈、語無倫次的樣子。
那男人反反覆複地說,“言言,你黎娟阿姨生了,生了個小弟弟,你有弟弟了!”
秦言不知道人與人的悲歡能否做到全然相通,可這一刻,他悲哀的意識到,自己與父親的悲歡,從來都不可能相通的。
甚至,秦建國從未試圖體諒過他、理解過他。
秦言想不通秦建國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才將這消息傳遞給自己斷絕往來的兒子。
似乎男人在做慣了上位者後,便只能看到自己的喜怒了。而在秦建國眼中,身為兒子的秦言,似乎也只能悲他所悲,喜他所喜。
可秦言他是人啊。
他有自己的情緒啊。
最終,不過是自說自話。
秦言的嘴張張合合,沒能說出那句恭喜,他甚至沒說出任何一個字。
在秦建國巨大的喜悅下,秦言終於明白,自己的憤怒與悲傷,在親身父親眼裡,竟是如此渺小而不值一提。
他掛斷電話,迅速關機,然後衝進廁所裡,打開水龍頭,將自己的頭,埋進冷水裡。
等到賀嘉時把他拉起來的時候,他臉上滿是水痕,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水了。
賀嘉時把他摟進懷裡,他們沉默地依偎,直到很久很久。
而後的日子像走馬燈似的過去,七月流火,天氣轉涼,眨眼間,夏天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兩個小朋友就上高二啦~
第59章
N市的教育向來重理輕文,是以開學後,班裡大多數的同學都留在了理科班,唯有少數幾個選了文科,分到了新的班級裡,如今已經不在這間教室裡了。
一整個夏天不曾相見,賀嘉時甚至想不清那些友好或不友好的同學的名字與樣貌了,更別提說一聲道別。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在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上,他們在車廂裡談笑、爭執,而後又在不同的車站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每一個選擇,都對應了不一樣的生活與未來,來來走走間,就連揮手再見的機會都不曾有,緊接著,就散滿天際了。
或許青春本就是用來告別的。
看著稍顯空曠的教室後排,賀嘉時竟有些難過。
不過,他很快把這個念頭甩在了腦後。
高一時的英語老師終於光榮退休,換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教師,叫卞湘。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