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辭心臟一縮,後背一陣陣發緊,他睜開眼睛,聲音裡盡是不耐煩,“我說了不想吃!”
話一落地,兩個人都一愣。
周景辭向來脾氣好,這麽多年幾乎未曾對魏驍發過火,就算是生氣,也只是一個人悶在那裡,沉著張臉不理人。
像這樣直截了當地衝魏驍吼,還是第一次。
魏驍嘴唇顫了兩下,他自知虧欠周景辭良多,此時更是小心謹慎,唯恐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好……好,景辭你別生氣,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再來叫你。”
魏驍出去以後,周景辭倒在床上,睡意卻蕩然無存,胳膊上的擦傷蹭在床上,冒著火辣辣地疼,他卻連翻個身都提不起勁來。
閉上眼,滿腦子盡是剛剛自己衝魏驍吼出的那句話。
一串兒淚忽就順著眼角淌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情緒為什麽只是一瞬間就突然失控,這種感覺很無力,也抓不住頭緒。直到一切都發生了,後悔和自責才漲潮一般溢滿他的胸腔。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好像情緒突然沒了開關,只需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能超出控制的閾值。
他掙扎著起身,胡亂地刷牙洗臉,趿著拖鞋慢慢悠悠地走到樓下,看到魏驍正坐在餐桌前。
周景辭低著頭走過去,眼睛和鼻子都通紅。
魏驍一邊攥住他的手,一邊用另一隻手刮了一下周景辭的鼻子,溫聲說,“大早晨就衝我凶,自己倒是哭起來了。”
周景辭咬著下嘴唇,明明心裡有好多話要講,可話到嘴邊,又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麽意思。
魏驍拉著他的手要他坐下,將包子掰成兩半兒,一半兒放在周景辭手裡,一半兒自己拿著,“好歹吃點,一人一半。”
魏驍這個哄孩子的招式有點可笑,周景辭覺得自己該笑笑的,於是輕輕勾了勾嘴角,順著他的意思小口咬了一塊兒包子。
明明是慣常喜歡的,可周景辭卻偏偏嘗不出什麽味道,只是機械地咀嚼著,到最後,嗓子裡一陣陣地惡心起來。
他強忍著吐意吃完了包子,魏驍卻又遞過來一碗粥。
“來,喝點粥。”
周景辭接過粥來,拿杓子攪了兩下才慢慢悠悠地往嘴裡送。
魏驍的目光逡巡在他的身上,仿佛要監督他把東西吃完才算罷休,這個想法讓周景辭忍不住後背發緊,額頭上亦冒著冷汗。
他想,他真的不想吃飯啊,為什麽一定要逼他呢。好歹把飯吃完,魏驍皺著眉頭收拾碗筷,走進廚房前盯著周景辭看了許久,他好想問問周景辭到底怎麽了,可事到如今,最沒資格問這句話的就是他了。
是他害周景辭憂思過度,是他令周景辭茶飯不思。
收拾完碗筷後,魏驍發現周景辭還坐在餐桌前,眼神空空的,佝僂著身子,仿佛精氣神全然被吸走了。
魏驍滿心憐惜。今天他本想去公司轉一圈的,可看到周景辭這樣,他又怎麽可能放心的下。
他蹲在周景辭面前,柔聲說道,“寶貝, 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周景辭像是全然沒聽到魏驍的話一樣,目光仍是聚不到一起,過了莫約有幾十秒鍾,才注意到眼前的魏驍,一臉茫然,“你剛剛跟我講話了麽?”
魏驍神色有些尷尬,他撓撓頭髮,笑了一下,說,“我帶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周景辭卻低下頭,露出一截纖細的脖子,他默了片刻,說,“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魏驍耐著性子,循循善誘,“你想去哪?博物館?畫廊?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周景辭怔了幾秒,片刻過後,露出一個自嘲地笑容,他壓著聲音,“有什麽意思呢。你又不喜歡陪我逛這些地方。”
魏驍努力放低自己的姿態,盯著周景辭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是不喜歡博物館也不喜歡畫廊、藝術展,但我喜歡陪著你。”
周景辭看著魏驍眼裡的真誠與深情,卻隻覺得心力交瘁,他略略扭過頭去,過了片刻,才徐徐說,“沒什麽意思。不去了吧。”
有什麽意思呢。
魏驍根本就不喜歡那些慣常陪他做的事情,也不喜歡自己滿心歡喜買來的家具與裝飾。
那些“都好”,只不過是感情中善意的敷衍罷了。
魏驍看周景辭這副什麽都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心裡像是堵進去了一顆大石頭,他倒寧願周景辭打他罵他。
他不敢問周景辭怎麽了,其實他比誰都清楚。
周景辭的陰鬱與悲傷,全是因為自己的冷漠、殘忍,自己的粗魯、遲鈍。
這一切全是源於自己。
他們到底也沒出門。
中午吃過飯後,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影,劇情未到一半,周景辭就困倦地眯上了眼睛。
魏驍一顆心滿滿撲在他身上,看著他的睡顏,心中久久地發酸。
他一把將愛人從沙發上撈起來,抱到床上,隨後自己亦躺在周景辭身邊,攬住他的肩頭。
周景辭一覺睡到了傍晚,睜開眼時,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路燈發出晦暗的光,漫不經心地散進屋裡。
魏驍叫他起來吃飯,周景辭隻吃了幾口,胃裡就開始泛酸水,徒勞浪費了魏驍挖空心思做出的晚餐。
周景辭皺著眉頭,將碗筷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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