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辭卻一臉嚴肅,皺著眉頭,嘴也微微抿著,眼神中帶著幾絲迷茫不解,魏驍一看就知他心裡有事兒瞞著自己,他卻什麽都沒說,不想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溫馨,於是伸手摸了一下周景辭的頭髮,又順著周景辭的臉頰,輕輕在他的鼻尖兒上點了一下。
窗外車水馬龍,喧囂聲不絕於耳,他們終是淹沒於世間的嘈雜之下,沉默而壓抑。
周景辭鋥亮的皮鞋剛一踏進辦公樓,就立馬換了副樣子。他理了理纖塵不染的西裝,端的是嚴肅矜貴。魏驍突然又覺得這人陌生了起來。他皺了皺眉頭,沒多言語。
這些日子以來,魏驍在公司裡的身份尷尬,他本不欲參加例會,可周景辭卻堅持說,“你得出現。”
魏驍心一沉,不知周景辭又想做些什麽。
例會是周景辭主持的,魏驍身為名不副實的總經理,坐在下面聽他侃侃而談,倒是第一次。
周景辭結束了短暫的寒暄後,長出一口氣,字句清晰地說,“我提案,易購拆除VIE結構,從美股退市。”
魏驍怔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周景辭話中的意思,幾秒種後,他才“砰”地一聲站起來,厲聲問道,“你說什麽?”人人知道魏驍脾氣火爆,易購上上下下被他罵了個遍,可他幾乎沒有凶過周景辭一言半語,更遑論在這麽多人前。是以,當他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嗓音都是顫的。
周景辭神色如常,盯著魏驍的眼睛,不徐不疾地說,“我決定,拆除易購VIE結構,從紐交所退市。”
周景辭換了副說辭。是了,他如今已經是易購的控股股東,再沒有誰能阻止他。包括魏驍自己。
魏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麽大的事情,周景辭不是來征求自己的意見的,而是來通知自己的。
“自從支通寶事件爆發以後,無論國內國外對中概股在美上市都存在強烈的質疑。且不說本身存在的政策風險,就單說稅務風險和外匯管制風險,就足夠易購吃不了兜著走的了。更何況,商務部不久前才頒布了《外國投資法征求意見稿》[1]以後對我們的監管肯定會進一步收縮。再說,現在國家已經放開了股票發行注冊製,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回歸A股,重新上市。”
周景辭話說地鏗鏘有力,解釋得合情合理,可魏驍隻覺得他不可理喻。魏驍看得一清二楚,周景辭他當然知道易購一旦從美股退市,重回一級市場就只是“有可能”了。就算國家如今推行了注冊製,可國內發行股票的限制比美股不知道多了多少。更何況,易購現在在美股的行情已經逐漸回溫,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魏驍無法接受這個解釋,更無法接受這個結局。
當初,他們廢了多大的工夫,做出了多少努力,前前後後籌備了近三年,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苦苦煎熬,為的不是如今一句輕描淡寫的退市。
他還沒來得及實現自己對易購所有的野心與抱負,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很多目標要去完成,周景辭怎樣都好,可萬不能以他的易購為籌碼。
李潤芝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兩虎相鬥,等到雙方僵持不下了,才徐徐開口,“周總監的這個想法,已經跟我說過了。財務部的同事也都高度認可了周總監的決定。我舉雙手讚同。”說著,李潤芝真就舉起了手,還皮笑肉不笑的盯著魏驍看。
魏驍這才明白,自己這次是被徹頭徹尾的涮了。
周景辭真的背叛了他,與李潤芝站在了一起。
第11章
這場屈辱的會議結束後,魏驍大步流星地走出會議室,“啪”地一聲,用力把門摔上。原本嘈雜的會議室安靜了幾個瞬間,而後竊竊私語聲一層層向外擴散開來。
周景辭心臟漏了幾拍,顧不得李潤芝在身後叫他的名字,也沒心思管旁人的眼光,急急地追了上去。
他仿佛走路都不會了,跌跌撞撞地在後面緊緊跟著那個高大精壯的男人,他不敢叫魏驍的名字,只能一路緊跟著。
穿過長長的走廊,有人跟周景辭打招呼,他也顧不上了,秘書在後面說有文件要他簽名,他也管不了了。
魏驍知道他就在後面,可什麽話都沒對周景辭講,只是緊握雙手,快步向前走著。他乘了電梯徑直去了地下停車場,周景辭也跟在後面。魏驍只看了他一眼,就像沒什麽感情一樣。他的雙拳依然是緊握著,脖頸和額頭上凸起的青筋無一不昭示著這個男人的憤怒與不甘。
魏驍一米八七的個頭,腿長步子大,甩了周景辭好幾米,他快步走到自己的雷克薩斯前,用力拉開車門,坐上去,正欲發動汽車,周景辭則迅速跑了過去,拉開副駕駛,擠身進去。
他們倆對視了一秒,周景辭嘴唇幾次張合,剛下定決心要說些什麽,就被魏驍冷酷的聲音打斷了,“下去。”
周景辭慌亂地搖了一下頭,他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泛白、發紫。
魏驍愛了周景辭那麽多年,自是看不得他自虐似得行為,啟動車子的同時,沉聲說了句,“隨你便吧”。
周景辭這才回過神來,倏地收了牙冠上的力氣。
魏驍煩躁不堪,又失望透頂,像有座火山在心底噴發,熔岩在他的血脈中遊走,寸寸腐蝕著他的心肝脾肺,就連呼出來的都是燒焦的氣息。他心裡發急,可北京的路況卻糟糕透頂,三環的位置,堵起來就連一厘米都挪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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