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驍沒生氣,與例會上的火爆脾氣迥然不同,甚至還低聲笑了兩下,又問,“怎麽沒吃給你做的飯?不喜歡?想吃什麽?我明天做給你吃。”說著,魏驍撐起手來,在黑暗中盯著周景辭看了許久。周景辭沒說話,他累得很,只是搖了搖頭。魏驍又笑了兩聲,抓住周景辭的手放在手心,細細地摩挲著。
周景辭雖沒睜眼,卻感受得到魏驍在看他。可他實在是困了,話都說不成個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魏驍聽著周景辭的呼吸逐漸變得舒緩,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又在他的一頭軟發上撫了撫,過了許久,才起身洗澡。
冷水衝過魏驍修長挺拔的身體,他胃裡燒得慌,火辣辣地疼,放射得渾身都散著熱氣。他抬著臉,雙手撐在頭上,過了許久才稍稍緩和。
魏驍知道,周景辭不願意搭理自己,甚至到了疲於應付的境地。他舍不得為難周景辭,所以寧願一個人喝悶酒,或者跟方宇齊邈他們發發牢騷。
這是他倆在一起的第二十年。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最好的時光,最有意義的歲月,統統給了彼此。
他知道,周景辭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有時候,魏驍真想拋開這裡的一切,拋開公司、家庭、沒完沒了的會議、不知滿足的投資人,帶著周景辭離開,在家種種花草看看書,做什麽都挺好。只是,這種可笑的想法隻肖得一秒,就被另一個聲音壓下去。別傻了,別忘了你們付出了多少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魏驍自然做不到割舍一切,所以,他們只能在這大千世界裡反覆煎熬著。
不過,這一切已經很好了。他們在這繁華的北京城有了一個家,他們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足夠多的金錢,年少時的夢想都實現了。身邊的人是最愛的那個,自幼體弱的妹妹亦能夠得到良好的治療,長大成人。除了沒能擁有一紙婚書,除了要將這段關系藏匿起來,說得上是圓滿。可人生哪裡有什麽圓滿,能得到這些,魏驍已經很知足了。最起碼,如今的一切,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未曾想過的。
魏驍輕輕親了親周景辭的下眼瞼。他近來黑眼圈很重,頭上也冒出了幾根白絲。這讓魏驍有幾個瞬間的錯愕。那些貧瘠而無畏的年少時光,分明還在昨日,怎麽只是一眨眼,他們就變了模樣?
不過,周景辭看自己,也該是這樣吧?想到這裡,魏驍忍不住低笑,又輕輕在周景辭的額頭上印了個吻。
第一次在周景辭身上感受到歲月的痕跡,是一年前的一個晚上,那時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周景辭卻久久不能入眠。明明肚子裡已經沒什麽東西了,卻總是隱隱作痛。周景辭素來寡淡隱忍,不願讓他擔憂,口裡說著沒事,可那天晚上,卻一連上了三次廁所,兩個人折騰到後半夜才入睡。從那以後,他們做的頻率就大幅下降了。
周景辭幾次欲言又止,說他不必如此,魏驍總是口頭上應允,卻寧願將渴望忍耐。他不願周景辭辛苦,也看不得周景辭難受。
二十年有多長?足以讓他們從青蔥少年,變成長著皺紋與白發的中年人。時過境遷,他們都已經不再年少,卻幸好身邊的人,仍是彼此。
魏驍很珍惜,他想,周景辭也是一樣的。
第2章
天才蒙蒙亮,魏驍就醒了,他盯著周景辭看了好一陣子,心裡五味雜陳。近來他們的關系不若以前親近了,彼此有了自己的想法。魏驍很想跟周景辭聊聊,可他嘴笨,怕自己會把事情搞得更砸。他心裡七上八下的,直到周景辭從夢中恍恍惚惚地醒來,才貼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問,“想吃什麽?”
周景辭心裡堵得慌,他皺了皺眉頭,把頭扭到一邊,不言不語的。
魏驍瞧他這幅樣子心裡突然燃起火來,重重地呼吸了兩聲,終是沒忍住,“你倒還生起我的氣來了。”
周景辭皺了皺眉頭,他向來不擅長與人爭執,更遑論對方是魏驍。他默了片刻,還沒等想好說些什麽,魏驍的氣便消了大半。這些年來,魏驍在外再威風,對周景辭卻也總是沒辦法的。他對周景辭,向來只有愛慕的份兒,哪還舍得跟他生氣太久。
“景辭,他李潤芝算什麽東西?易購是我們一手創辦的——”魏驍循循善誘,落在周景辭耳朵裡,卻終是自說自話。
“魏驍,這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李潤芝代表的是天健基金,是我們的大股東。易購是上市公司,從董事到員工,從上市主體到經營主體,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左右的。”說完這些,周景辭自己都有些詫異。他匆匆低下頭去,不願再開口說話。
魏驍的心兀地顫了一下,他看著周景辭,愣了半天。
周景辭心裡亂糟糟的。這些話他已經憋了太久,久到忘了從何時開始。
魏驍像是在反應周景辭話裡的意思,過了許久,才點點頭,自嘲地笑著說,“原來,搞了半天,景辭,你竟然是向著李潤芝那狗東西的。”
周景辭的心漏了半拍兒,澀澀的,發酸發脹,他更深地低下頭去,連一句反駁都不知從何說起。
這些年,魏驍大大小小的決策,好的壞的,自己認可的還是不認可的,周景辭從來沒有反對過一次。可近來魏驍的性子愈發的急功近利起來,脾氣也日益乖張,不知從何時起,兩個人之間竟隔閡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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