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驍氣極反笑,他一字一句地說,“周景辭,我是你養的一條狗麽?”
刹那間,周景辭想到了許多。
許多年前,在海澱區那間潮濕陰森的地下室裡,魏驍趴在他的身上,兩個人都有點失控。那時候兩個人都年輕,做起事來沒什麽顧慮,一番作罷,旋即便又起了精神。
最後,兩個人都累得幾乎脫力。魏驍把周景辭圈在懷裡,往他耳朵裡吹氣,周景辭臊得慌,直往被子裡躲,魏驍不許,先是把他往外拽,最後,直接自己也鑽進被子裡,一下下地拱著周景辭的胸膛。
周景辭被他搞得有點炸毛,嘟嘟囔囔地說,“你是屬狗的麽?”
魏驍笑了笑,“景辭,我是啊。我就是你養的狗。”
周景辭惱他胡言亂語,瞪圓了自己一雙眼睛,“再亂講我就回學校了。”
那時周景辭還在人大讀書,平日住在宿舍裡,唯有周末才肯屈尊降貴地來找魏驍住兩晚。
魏驍聽了這話,頓時慌了,耷拉著腦袋給周景辭賠了好久的不是,這才將人哄好。
那時候的他們,飄蕩在這偌大的北京城,唯有彼此的懷抱,才是唯一的歸宿。
正如同年少的他們想不到有朝一日會飛黃騰達,當年的他們也對今日的離心背德一無所知。
想到這些,周景辭的眼神突然變得迷離起來,就連那一條條凸起的青筋,也接二連三的藏回了白皙的皮膚之下。
他忽然笑了一下,盯著魏驍的臉,認真地說,“是,你就是我養的一條狗。”
魏驍怒火中燒,捏住拳頭,拚命忍下自己暴戾的天性,“你簡直不可理喻!”
周景辭揚起臉來,看著他,“不可理喻的究竟是誰?我是你愛人!”
魏驍冷笑了兩聲,抄起桌子上的一遝資料,猛地摔到地上,“你說我們是愛人我們就是愛人了?我看在我們失憶前,就已經撕破臉了吧。”
周景辭怔了一下。
是,在魏驍失憶前,他們就已經撕破臉了。
周景辭慌了神,他欠了欠身子,拉著魏驍的手,“你別這樣……我,我……”
魏驍掰開他的手,“怎麽,你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了?”
周景辭痛苦地搖了搖頭,他感覺腦子裡像是有一根釘子,他拚命地想擺脫,卻徒勞無功,“你別走好不好,你別離開我。”
魏驍心中沒由來的鈍痛起來,他看著周景辭這張熟悉的臉,心中卻隻覺得陌生。
周景辭太可怕了,連二十年的感情都可以當做爭權奪利的工具,連同床共枕的愛人都可以隨意利用背叛。
他太可怕了。
魏驍從口中吐出口氣來,“過去我爭不過你,現在更爭不過你,甭管當初我們怎麽說的,不論當初有沒有提過分手,現在我們都好聚好散。”
周景辭滯住了。
他睜大了眼睛盯緊了魏驍的面容,嘴唇哆嗦了兩下,卻沒說出話來,緊接著,他的睫毛急速地忽閃了兩下,擋住了眸子中的晶瑩。
過了幾秒鍾,他突然笑了一聲,像是不肯相信,又像是自欺欺人,他嗓音喑啞,“魏驍,你別騙我好不好,我們怎麽能散呢?”
魏驍覺得好笑,他冷著張臉,臉上的認真與冷漠不似作假,“我們怎麽就不能分手了,情侶都會分手,結了婚有了孩子還能離婚呢,我怎麽就必須一輩子跟你周景辭鎖在一起了?”
周景辭起身抓住魏驍的胳膊,“我……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魏驍神色殘忍,身體裡卻印著幾分憐憫,他默了片刻,低聲說,“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情,分手卻從來只是一個人的事。”
周景辭拚命搖著頭,他不肯相信魏驍口中會說出這般無情無義的話來,更無法接受從此與魏驍一別兩寬。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想著,這不是他的魏驍,他的魏驍斷然舍不得與他別離。
這個肆意傷害他的人,只不過是個佔據了魏驍皮囊的陌生人罷了。
他可以被眼前這個陌生人傷害,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魏驍的傷害。
魏驍沒理會他的痛苦,“易購最鼎盛的時候市值逾百億,退市的時候你只花了四億美元就拿到了百分之八十二的股權。我要的不多,你給我兩億,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門橋。”
魏驍查了許多信息。他知道,身為易購這種規模的互聯網公司掌舵人,周景辭能拿出來的流動資金差不多就是一億左右了。找人借款也罷,變賣個人資產也好,左湊右湊,拿出兩個億來,倒也不算難事。
周景辭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隨後將手覆在臉上,遮住自己的表情與神色,“你不是魏驍。”
“不是。”
聽了這話,魏驍倒是愣了幾秒鍾,接著他冷冷地笑了笑,蹲下來拍拍周景辭的臉頰,“你知道麽,這幾天我就在想,如果我不是魏驍該多好。”
周景辭垂下頭去,喃喃道,“你留在我身邊,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若是走了,我什麽都不會給你的。”
魏驍一把拽住周景辭的領子,將他往上提溜了幾分,旋即將他抵在沙發靠背上,“我不要你的一切,我只要再也見不到你。”
周景辭自然不肯,“我說了,留在我身邊,什麽都是你的。”
說完他便別過頭去,索性閉上眼睛,任由魏驍大力禁錮著自己,卻連一聲都不肯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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