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臥室內傳來魏昭尖銳的哭泣聲——
魏驍的頭瞬間洇出血來,鮮紅色的血液更刺激了魏驍的殘暴,魏昭的哭鬧讓魏驍有了瞬間的失神,下一秒,魏軍撲上來,將魏驍一拳打翻地上。
魏軍撲在魏驍身上,反鎖住魏驍的手,巴掌、拳頭輪番上陣,不過一會兒,魏驍就眼冒金星。
魏軍此時已經打紅了眼,全然不顧兒子的死活,一邊將人摁在地上狂揍,一邊謾罵聲不絕於耳,“賤種!賤種!都是賤種!”
“等老子掙了大錢,等老子成了天勢的總代理,我一個子兒都不給你們這三個賤人!”
魏驍耳朵裡傳來一陣陣嗚鳴,他需得仔細分辨,才知道魏軍口中說得是什麽。他不禁爆發出一陣嗤笑,“你那些破保健品,有人買麽?”
魏軍最看不得有人說天勢的不好,他就像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早已將身家性命壓在了自己的大事業上,怎敢承認這一切都是個騙局?又怎敢去想,那些所有的未來都只不過是騙子畫出來的大餅?
他的巴掌一下下地落在魏驍臉上,魏驍的嘴角裂出了一條口子,滲出一道猩紅的血跡。可魏驍還是要說,“天勢的保健品,都是賣給你們這些下家的,你們去哪裡賺錢?只不過是在打腫臉充胖子而已!”
魏軍坐在魏驍身上,氣得渾身發顫,他揮起拳頭,用盡全力搗在了魏驍的肚子上。魏驍一個沒忍住,鮮血上湧,順著嘴角溢了出來。
魏軍不敢再打下去。小打小鬧可以,真要鬧出人命,他可是承擔不起。可魏軍仍覺得不解氣,站起來朝自己兒子的腿上狠狠地揣了兩腳,這才帶著一身的酒氣和血腥氣,摔門而去,不知是去哪個發廊、麻將館了。
魏驍被打的站都站不起來,他躺在地上,看著發黑的天花板在自己面前旋轉,忍不住發出一陣陣譏諷的笑聲。
魏昭的哭聲還在耳邊回旋,魏驍卻無力顧及,他只是躺著,一個人品味著這份隻屬於自己的痛苦與艱難。
第二天一早,魏驍才把魏昭從房裡放出來,兩個沒了娘,也沒有爹的孩子抱在一起,一個哭腫了眼,一個滿身是傷。
魏驍一個人去了診所,花了幾十塊錢,頭上縫了整整十七針。
診所裡的醫生是個嘮叨的中年婦女,看著魏驍的一身傷,想當然覺得他是與人鬥毆才落下的,不禁多嘴了幾句,手上的活兒也乾得漫不經心。魏驍卻從頭到尾都忍著,仿佛針線穿皮而過的不是他一樣,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
魏驍在家裡養了一個禮拜的傷,他向來是個問題學生,自然沒人在意。唯有周景辭,硬著頭皮找到他家裡來,敲了好久的門,卻終是沒看到魏驍的人。
魏昭坐在魏驍旁邊,問,“哥,你幹嘛不給哥哥開門?”
魏驍躺在床上,此時正翹著二郎腿,嘴裡還叼了根煙,卻沒點著,過了許久,久到門外的敲門聲漸漸停了,才說,“這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這不是周景辭該來的地方,這肮髒下作的一切,也不配被周景辭這樣的人看著。
這是魏軍最後一次打魏驍了。
念了初二以後,魏驍的個子像樹苗一樣蹭蹭地瘋長起來,遠遠超出了魏軍的個頭,更何況魏驍的腹部腰間,肩頭胳膊,也因為每天巨大的運動量而形成了一塊兒塊兒結實的肌肉,而那個半隻腳邁入黃土的佝僂中年,再也不能在體力上對他構成威脅。
……
魏驍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起這些事情,興許是太疼了。仿佛一切都是黃粱一夢,卻又真實得嚇人。
當年那個躺在地上被親生父親打到吐血的孩子怎麽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擁有後來的一切。而站在紐交所二樓與愛人一起親手敲鍾的男人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枕邊人背叛,而後躺在這荒涼的懸崖之下,等待新生。
第15章
魏驍走馬觀花地回憶著一幕幕、一樁樁、一件件,心像是漏了個洞,謔謔地往外流著血,意識卻是不清醒的。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二十幾年後的魏驍,還是當初那個動輒被親生父親吊在房頂上,用皮帶斷斷續續地抽一整個晚上的孩子了。
他隻覺得自己渾身都散了架一樣,無處不叫囂著疼痛,骨肉、大腦、心臟,就連遊走的血液,都滿是苦澀滋味。
他拚命想要睜開眼睛,卻做不到,明明是最簡單的動作,對他來說卻無比艱難。他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他隻覺得好冷、好冷。
這世界太寂靜,沒人知道他倒在這裡,藏匿於黃土之上,昏死在血泊之中。
直到清晨的第一束陽光劃破黑暗,直到枯枝上的鳥兒第一聲歌唱,直到刺骨的風吹***的血液,魏驍才恍恍惚惚地回過神兒來,記起自己是失足掉到了山崖之下。
他久經波瀾,生死關頭卻還是怕的,他幾經掙扎,卻動彈不得,微微張開雙眼,卻只能看到無盡的枯草。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剛到北京沒多久時,與周景辭一起去朝陽寺,臨走前,有個和尚拉住自己,說他是大凶命格,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活不過三十六歲。
和尚的話,前半段是應驗了的。
自從周紅棄家而去,二十余年杳無音信,而魏軍呢,五十幾歲就得了肝癌。魏驍對魏軍沒什麽感情,他性子冷漠,本不欲管,且瞧他自生自滅去了,可周景辭卻唯恐落人口實,花著大價錢把魏軍安置在了天壇醫院。魏驍沒辦法,在家事上,他向來聽從周景辭的,更何況,這點錢他也不在乎。只不過,若想要他人出現在病房裡,那可是難上加難了。魏驍不待見他老子,魏昭也沒好多少,左右兄妹倆都不願意管,周景辭只能忙裡忙外操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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