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裡還有資格說這些話,分別以來的漫長日子,現在想來,也只不過是自己仗著魏驍的愛,故意拿捏他罷了。
“魏驍,我送你去醫院,你快點好起來吧,好起來之後,我們還在一起。”
“我不再折磨你,為難你,不再想那些無法改變的事情,從此以後,我都好好陪著你。”
魏驍知道周景辭在叫他的名字,叫他不要死,不要睡,告訴他堅持住,可他卻什麽都聽不見了,唯有一片模糊的忙音。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響,他想要抬起手來摸摸周景辭的臉,四肢卻僵硬得像塊個鐵塊兒。
他的血液一汩汩地朝外流著,靈魂也像是被人裝進了沙漏裡,正一縷縷向外淌著。
他快要堅持不住了。
周景辭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多久,久到他聽到了雞鳴,聽到了狗叫,看到了天邊的光。
一個瞬間,他突然脫力,一個踉蹌,直直地撲倒在地上。
第104章
魏驍跟著周景辭一同撲在地上,他本已經昏昏沉沉的,經過這麽一下,反而清醒了幾分。
他抬頭看著天邊一抹金黃,心中竟無比寧靜。
他深深嗅了一口周景辭身上的氣息,輕聲呢喃,好似床上的情話,“睡吧,寶貝,好好睡一覺,別再著急了,也別再走了。”
周景辭渾身是傷,又背他走了那麽久的路,一定累壞了吧。魏驍如此想著,滿心柔軟。
他的血液順著後背一滴滴地向下淌著,他似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和精神都在迅速的流逝,他好想再跟周景辭說說話,好想再親吻他的臉頰。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輩子也許就活該栽在這裡了。
能有這種悲觀絕望的想法,就連魏驍自己都有些詫異。或許真得是傷得太重了,他快要堅持不住了。
不過,能死在周景辭身邊,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結局。
周景辭沉沉地睡著,似在做一場並不怎麽愉快的夢,他皺著眉頭,渾身都是血跡,這樣子有些落魄難堪,可魏驍卻打從心眼裡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玫瑰。
魏驍是個粗人,不懂什麽皮相骨相,高級低級,而他對美所有的感悟,皆是來自於周景辭一個人。
他愛周景辭,所以周景辭就是美的本身。
周景辭的眼睛,鼻子,嘴巴,鎖骨,脊柱,甚至是腳趾,在他心裡,統統是完美的標杆。
他見識過新聞媒體中大肆宣傳的帥哥靚女,酒會上,飯局中,甚至其中不乏有人投懷送抱……
可他們都不是周景辭。
他們誰都走不進魏驍心裡。
在魏驍與周景辭兩個人中,戀舊的又何嘗是周景辭一個。
魏驍是堅硬的,乃至尖銳的,他用一種批判性的眼光審視著自己的生活,甚至是整個世界,他什麽都不服,不服命運,不甘失敗,他活到三十七歲,三十年都在擰巴,都在抗爭。
而唯有周景辭,是他全部的柔軟。
他恨不得用自己渾身上下最柔軟的皮肉將周景辭牢牢包裹,還擔心外面的風雨會讓他擔驚受怕。
魏驍想,他當然希望跟周景辭白頭偕老,看著周景辭長出白發與皺紋,看著他變成一個整日縮在沙發上曬太陽的老頭,那時候,周景辭一定是慈祥而溫和的。
他沒想過自己老了的樣子,卻幻想過無數次,周景辭會變成什麽模樣。
而他自己,隻管站在周景辭身邊就好了。
他自負了一輩子,此時卻突然沒了氣力,這次,他恐怕真的要離開周景辭了吧。
好在他們分開了,好在,周景辭也習慣了沒他的日子。
魏驍的注意力漸漸集中不起來了,他努力地在腦海中想著周景辭的樣子,想他們熱戀時的點點滴滴,想他們在午後親吻彼此的雙唇,在深夜撫摸彼此的身體……
他們有太多太多美好快樂的回憶,是每每想起,都能在胸腔中冒出幸福的泡泡的回憶。
人生走到現在,魏驍覺得,倒也不算太壞了。
他輕輕舔舐著周景辭的後腦杓,腦海中的一幕幕,終於退了顏色,最後,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他壓在周景辭的背上,意識逐漸消弭,他似乎聽到了周景辭小時候叫他哥哥的聲音,聽到周景辭十八歲生日的那個雪夜,對他笑了一下,說,“好啊,你試試吧。”
破曉的刹那,遠方傳來車聲嗡鳴,進而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魏驍感覺自己被兩雙有力而強勁的手抬了起來,放在擔架上,接著,耳邊響起焦急的講話聲和嘈雜的腳步聲,還有一陣一陣的警笛……
直到這時,周景辭才猛地醒來,他伸出手沒摸到魏驍,心裡一涼,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氣,捉急忙慌地睜開眼睛,到處去找魏驍的身影,卻只看到警察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他嗓子喑啞,咳了半天才說出話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魏……魏驍在哪?”
警察把他架起來,指了指救護車,“醫生說,魏先生現在的情況很危險,需要馬上進行手術。”
周景辭身體一顫,連忙磕磕絆絆地走上救護車。
救護車緩緩發動,護士正在魏驍身邊忙忙碌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凝重異常。
據醫生說,這把水果刀深深插進了魏驍的左側背部,刀刃幾乎完全刺進了他的左側胸腔,現在他僅存在一點點模糊的意識,隨時有可能出現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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