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和也流下幾行淚,打濕了陳遠的肩頭,卻不自覺的想到陳遠那件被淚水打濕的襯衣。最後他低聲說,“房子你跟爸媽還有小越住著吧,爸身體不好,不要來回搬了,小越在這兒也是住慣了的。我的東西,就先放著兒吧。一會兒我會找司機來接我。”
“哥哥,求求你,看在我這些年這般用心的對待你,看在小越還那麽小的份上,能不能別跟我分開。”
李越和伸手摸了摸陳遠的臉,眼中寫滿不舍與眷戀,又把他的淚一一吻掉,最後極盡全身力氣說,“陳遠,不可以了。所以別讓我這麽難受了。你讓著我了這麽多次,這是最後一次順著我了,好麽?”
陳遠永遠沒法拒絕李越和的請求,哪怕是離開他,拋棄他,更何況,做錯的是自己。
所以他只能答應。
他如法炮製的吻去李越和臉上的淚痕,溫聲說,“越和,你去西山麽?不要叫司機了好麽,我去送你。”
李越和有些呆滯,他沒想到陳遠會這麽快同意自己離開,卻又了然於心,無論怎樣,陳遠都是舍不得拒絕自己的。
李越和名下只有三套房產,一套是此時住著的公寓,一套在西雅圖,此時他能住的,便只有母親生前留給他的那套西山別墅。
陳遠開著李越和的賓利飛馳開往西山。
路上陳遠開得很慢,出了城區後,後面緊跟著的車便按捺不住“嘀嘀嘀”得摁起喇叭,陳遠有些急躁,喉結上下翻滾著,卻依舊壓著車速不願快些。
李越和知道陳遠不願分離的心思,此時更感覺自己的心被陳遠揪得生疼,卻又無計可施。他打開車窗,迫切的想透口氣。
正在李越和混混沌沌要睡著的時節,賓利停在了李越和母親的別墅前。
李越和去開密碼鎖,陳遠沒有避開,李越和也並不在意。他太了解陳遠的為人了,知道哪怕將央行金庫暴露在他面前,陳遠都不會心生歹念;更何況陳遠對自己又是這般疼愛,他清楚陳遠永遠不會傷害自己。
這間別墅是李健安出軌前一家人的居所,是他僅有的關於雙親的溫馨記憶。李越和的母親盧蘭去世後,李健安嫌死過人的房子晦氣,便急匆匆的帶著李越和搬去了更大的別墅。李越和當初百般不願,卻因為年幼無論如何都忤逆不得這個蠻橫無情的父親。也正因當年走的匆忙,這裡直到今日,還維持著當年的布置和擺設。
這些年李越和一直拜托物業定期打理著,卻也不曾親自來過幾次。
他不去搭理陳遠,兀自盯著茶幾前的地毯。
陳遠蹲下為他脫掉鞋子,又從鞋櫃裡拿了雙拖鞋,將他的腳塞進拖鞋裡。複又脫下自己的鞋子,赤腳站在木地板上。
李越和走到茶幾前,突然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躺了下去。
陳遠有些不悅,無論何時他都見不得李越和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這太傷身體。於是陳遠走過去,在李越和面前蹲下,伸手想把他抱起來。
李越和笑了笑,也不看他,只是低聲說,“當初我放學回家,推開門,我媽就這麽倒在這裡。已經涼透了。”
陳遠把他抱起來,放在沙發上,低聲說,“別住這裡了好麽?我帶你回去,我帶著小越和爸媽走。”
李越和搖搖頭,他怎麽可能將灌注了十二年心血的孩子趕出家門?
陳遠知他不願小越心中難過,便說,“你若不願意,另買套房子也可以。”
李越和搖搖頭,說,“打開門的那一刹那,我就覺得很安心。我要住在這裡。”
陳遠不再言語。兩個人靜默了很久。陳遠才說,“我幫你收拾一下,添置點東西。”
李越和仰在沙發上,右手捂著臉,遮住了百葉窗漏進來的幾縷陽光,說,“去吧。”
四點鍾的時候陳遠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了,許是知道李越和懶得開門,便自行輸了密碼進來。
陳遠將東西歸置好,複又將蔬果肉放進廚房,穿上圍裙做了一盤蒜苗炒肉,一盤土豆牛腩,還熬了一鍋玉米粥。
把菜和湯盛出來,端到餐桌,陳遠又去叫李越和,“越和,吃點東西吧。”
李越和點點頭,磕磕絆絆地走到餐桌前,坐下。看著平日最愛吃的菜,沒有半點胃口,還隱隱泛著惡心。
他不願讓陳遠憂心,故意帶著幾分惡劣地說,“東西也買完了,菜也做了,你走吧。”
陳遠懵懂了一陣子,才明白過來李越和是在下逐客令。
他心中苦澀,卻也深知一切皆是咎由自取,於是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離開時陳遠忍不住回望,兩個人都紅了眼。
他們明明都渴望著在一起一輩子,他們明明都如此愛著彼此。
陳遠離開後,李越和吃了兩口土豆,卻怎麽也壓不住胃裡的惡心,趴在洗手池上連帶著早晨吃的餡餅全部吐了出來。
他不願陳遠的辛苦白費,又回到餐廳喝了兩口湯,喝著喝著便兀自流下淚來。
晚上他睡在少年時代的臥室裡,看著母親為他貼在牆上的那些獎狀和證書,思緒萬千。
李越和的母親盧蘭是個官家小姐,一生雙手不沾陽春水,唯一會做的大概就是煎雞蛋了。她大多時候都端莊典雅,把獎狀貼得滿屋已經是她最直白的表達了。
自從十歲那年李健安第一次出軌,家中便爭執不斷,盧蘭的精神狀態也逐漸變差,後來連煎雞蛋都不再給李越和做了,身心虛弱到極點,每天只能給李越和送上杯親手衝的蜂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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