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陳母一邊端著瓷盆裡裹了澱粉的藕條,一邊打開門,朝陳遠跟李越和說。
倆人帶著一身的濕冷,哆哆嗦嗦的鑽進家裡,把手摁在暖氣片上,片刻都不願意拿下來。
陳越本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掃一眼過來,見他倆這副狼狽樣子,說,“你倆大冷天的出去轉悠什麽啊,我媽這一大把年紀了,病一次拖很久都不見好。”
李越和伸手去夠陳越,落在身上卻軟軟綿綿,一點兒都不疼,“你媽到底是有多大把年紀?”
陳越笑了笑,躲得遠了點兒,說,“也就四五十歲吧。”
李越和皺起眉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四十一,剛剛四十一。”
陳遠摸了摸他的頭髮,說,“嗯,你四十一了,以後不許晚睡、光腳、不穿秋褲了。”
李越和怏怏不樂地在陳遠肩膀上錘了一拳,說,“我也就比你大五歲,怎麽就老被你們嫌棄。”
陳遠拿起李越和的手放在唇邊啄了一口,說,“我哪裡嫌棄你了,我倆是關心你,不願意你生病難受。”
李越和自然知道陳遠跟兒子的心思,卻依然悶悶不樂,撇過頭盯著自己捂在暖氣片上的手,卻看到那雙乾枯而粗糙的手上蜿蜒出的一條條青筋,他複又撇了眼陳遠的手,才突然發現陳遠的手指有種不自然的腫脹,手背倒是細膩光滑。
他心裡有些惱火,思忖著明明只差了五歲,為何陳遠就一副三十出頭的模樣。
他站了起來,默不作聲的回到屋裡,關門的時候偷偷瞥了眼門外,好在沒人跟過來。
他沒開燈,就著晦暗的光線坐在陳遠的書桌前,拿起一面老舊的鏡子照了又照,就在苦惱之時,房門被打開。
他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鏡子扣在桌面上,回過頭去看陳遠,卻發現自己的行為是欲蓋彌彰,更顯得古怪異常。
他訕訕的靠在椅子上,有幾分尷尬,不知該說什麽好。
陳遠搬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把反扣在桌子上的鏡子拿起來,擺在李越和面前。李越和藏拙般的躲閃,卻被陳遠一雙大手箍在鏡子面前,李越和心裡煩躁,聲音多了幾分不耐煩,“幹什麽?兩個大男人照什麽鏡子。”
說完這話,他自己都覺得可笑。明明聽了一句玩笑便自己躲進屋斤斤計較的是自己,到頭來訓斥人家的還是自己。
陳遠的嘴覆到他耳邊,低聲說,“哥哥,你看。”
李越和沉著聲音,“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陳遠循循善誘,“來,寶貝,看一眼。”
李越和看了一眼鏡子,透過鏡子,看到陳遠的手在自己臉上一寸一寸的劃過,從臉頰一路到那一雙明亮的眼睛。
陳遠笑了笑,說,“第一次見你,在酒吧裡,你喝的醉醺醺,後來直接不省人事了,可就算是那副爛泥的模樣,我還是一眼就被你眼裡的光彩吸引住,什麽都看不著、聽不見了,全世界都成了你的背景板。”
李越和垂下眼睛,破罐子破摔般把心思吐露出來,“就算當初······當初,還挺好看,現在——”
“現在更好看——”陳遠迅速的打斷他的話。
陳遠伸手去撫摸他眼角的皺紋,看著鏡子中兩人依偎的鏡像,在他臉龐印上一個吻,說,“哥哥,你的皺紋很性感,我很喜歡,真的。年輕時有年輕的瀟灑,成熟時更有成熟的風姿。”
李越和聽著陳遠的話抬起眼睛,看著鏡子中的兩個人,心中的煩躁平息了些。
“哥哥,你知道自己什麽樣子最迷人麽?”
李越和聽到如此直白的話語,有些害臊,卻猶自有些呆滯,盯著鏡子說,“什麽時候?”
陳遠又在他側臉上親了親,“張揚驕傲又專業十足的時候,真是迷死人了。”
李越和頓了頓,不知該說什麽好。
“你工作時的認真,講話時的篤定,看書時的投入,甚至皺著眉給小越檢查作業時,我都覺得性感又迷人。這些美麗非但不能被時間帶走,還會隨著時間愈發香醇。”
“更何況每條皺紋都是我們一起走過的時光所帶來的印記,每一條皺紋都有我和小越的參與,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李越和皺了一下眉頭,旋即舒展,卻仍舊抱有懷疑,上齒咬在下唇上,下意識的撕扯著嘴唇上的乾皮。
陳遠從口袋裡掏出一管凡士林,擠了一些在手指上,順著李越和的唇塗上去,柔聲說,“跟你說了多少次?嗯?嘴幹了要塗點凡士林。”
李越和舒了口氣,本有些僵硬的身體陡然放松,靠在陳遠肩頭,說,“還要說很多很多次,也記不住。”
陳遠笑了笑,“沒關系,我記著。”
李越和突然就有些想哭,又覺得自己現在的情緒就像個孩子。他把頭往陳遠懷裡縮得更深了些,然後悶悶的說,“阿遠,我的確是非你不可的。”
陳遠親了親他的頭髮,說,“嗯,怎麽。”
“除了你,還有誰能對我這麽體貼,這麽耐心啊。”
陳遠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過了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說。“也就是你,換了別人,我估計也沒這耐心了——”
七點鍾的時候陳母過來敲了敲門,兩個人到了客廳才發現,陳遠的姑姑和大伯都來了。
李越和頓時有些尷尬,坐在陳遠邊上不知該不該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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