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拉住他的手,說,“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這些。我更不是因為······盛澤,當時情況急,如果我不做出相應的對策整個公司都會受到影響。我沒有關系,可樂音上上下下這麽多員工都指著這份工作吃飯呢,我真的沒辦法躲在後面不出聲。更何況,公開了我們的關系······”
“以後就不會再有別人了······”
李越和瞪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我怪你替他出頭了麽?我怪你公開跟我的關系了嗎?我怪的是你沒事先考慮好如何安頓小越!我是怪你愚不可及蠢頓如豬!”
他氣的渾身的血液都往腦袋走,一張蒼白的臉變得通紅,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
陳遠見他這幅樣子,著實擔心他的身體,便匆匆倒了杯溫水,往他手裡塞,卻被李越和一把奪過來潑到他臉上。
水澆在陳遠臉上的刹那,李越和自己都有些驚詫。他許多年不曾這樣對待陳遠,一瞬間有些失神。
只是他心中這股氣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讓他出口道歉卻是不容易。
陳遠低了低頭,也沒管臉上的身上的水,徐徐說,“是我不好,我考慮欠周,傷害了你,也傷害了小越。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說完,他從李越和手中拿過那隻空杯子,又加了杯溫水放進李越和手裡。
那些小混混對陳越跟李越和的每一句嘲諷與謾罵,都猶如一把刻刀在陳遠的心上來回劃刻,一字一句在他腦海中反覆放映,躲不掉,逃不了。
他多想替陳越去承擔那些欺凌,卻什麽都做不到。
他沒辦法對孩子惡語相加甚至動手教訓,更做不到在學校門口破口大罵撒潑打滾,他只能以德報怨,就此作罷。
李越和不理他的道歉,猶自盯著那一杯溫水。
陳越放下手中的菜單和鉛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們吵什麽?中考都考完了,反正那幾個渣滓我以後再也見不著了,有什麽可吵的?”
說完他衝門外喊了一聲,“服務員,我們點菜。”
服務員邁著小碎步推門進來,李越和不便再衝陳遠發火,只是冷著臉不去看他。
陳越越是一副雲淡風輕滿不在乎的模樣,陳遠便越是愧疚,而李越和便越是惱火。
直到一餐結束,李越和都沒動過陳遠夾來的一口菜,更遑論跟他說話,只是跟陳越湊在一起,說著暑期的規劃。
回家的路上,陳越靠在李越和身上,很是沉默,下車前,陳越側過頭盯著李越和看了許久,緩緩說,“剛開始被他們欺負的時候,我心裡是挺難受的,也很生爸爸的氣。”
陳遠的心漏了一拍,抓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有些顫。
他穩了穩自己,看了眼後視鏡裡的母子倆,認真的說,“對不起。”
陳越不管陳遠有沒有看見,擺了擺手手,“後來媽媽回來了,我就不再覺得難過生氣了。”
“只要我們三個好好的在一起,只要我們自個兒過的開開心心,那些不相關的人,又何必在意呢。”
“所以呢,你們別再為了我吵架了,好麽?”
第六十二章
“小越,你想好去哪讀高中了嗎?留在國內,還是去美國——”李越和問道。
陳越看著李越和,試探性的開口,“我可以讀西雅圖的西北中學嗎?”
李越和愣了愣,他盯著陳越的臉龐看了許久,才接受孩子真的長大了這個淺顯的事實。
他明白,眼前的這個孩子已經不再是那個時時需要父母遮風擋雨的嫩芽,而是一株在泥土裡生了根,長了乾的樹苗。
他自問不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卻在察覺孩子的成長後若有所失。大抵為人父母總是糾結,父母親情又總帶著悖論:一面希望孩子茁壯成長,一面又希望這個過程能夠慢點、再慢點。
他心裡空空的,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旋即問,“為什麽想讀住宿製高中,你不想住在家裡,跟爸爸媽媽一起嗎?”
陳越皺了皺眉,他不是不想跟父母住在一起,他只是不想拖父母的後腿。
他是那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父母的驕傲,而不是一輩子雛鳥,在父母的蔭庇下渾渾噩噩。
如果抽離可以讓他清醒,如果分離可以讓他蛻變,他覺得這何嘗不是個最優的選擇。
陳越知道自己的這個選擇對李越和來講必然不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心有不忍,便柔聲安慰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經常回家。這樣你們也有了更多時間去旅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挺好嗎。”
李越和慌亂的點點頭,撇過頭看向陳遠的眼神有些尷尬。
陳遠深吸了口氣,迅速把車停進車位,說,“到家了。”
睡前,李越和靠在床頭低頭想些什麽,陳遠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裡,說,“越和,你不想讓小越讀寄宿高中嗎。”
李越和有些煩躁,搖搖頭,愣了片刻,看向陳遠的眼睛,“小越要離開家自己生活,你心裡,會不會難過呢。”
陳遠歎了口氣,“他是我們的孩子,我當然是擔心牽掛的······但每個人都是從這一步走過來的,他早晚有一天會離開我們,去過自己的生活。”
李越和對他搖了搖頭,“我當然不會懷疑你對兒子的愛,也不該懷疑你對他的疼愛和掛念,只是我今天突然想到了其他的——”,李越和自嘲地笑了笑,低聲接著說,“很多人說,父母對子女的愛是與生俱來的,這天底下沒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可我知道,事實並非如此。父母之愛也可能是淺薄的,父母之愛也可能是有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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