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個人一路沉默,直到一同走進便利店,直到兩個人提了滿手的菜,直到兩個人回到盛澤那個逼仄的出租屋。
陳遠一言不發,擇菜,洗菜,切菜,洗肉,切肉,配料,下鍋,最後幾下翻炒,快速出鍋。
一盤土豆絲,一盤西紅柿,一盤牛柳,一盤宮保雞丁,最後還有兩碗西紅柿雞蛋湯。
陳遠把菜端到桌子上,照了好久,末了發到盛澤微信上,說,“你隨便加個濾鏡,自己pp,就不發給美工了。美工做的圖,太精致,未必合適。”
陳遠想走,盛澤卻拉住他,手裡還拿著罐紅酒。“要不喝一杯。”
陳遠不知怎地,竟然真坐下了。也許是心裡太苦,不經意間打開了往事的閥門。
陳遠給自己倒了杯酒,不去管那些規矩禮儀,跟喝衡水老白乾似得直接幹了,“我是天生的,還真從沒體會過惦記小姑娘的感覺。”他放下空杯,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盛澤頓了頓,遲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說這些。
“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有時候會想,為什麽上天這麽不公平,為什麽我要是個同/性/戀。”
盛澤終於把那句話說出口,“可我不覺得同/性/戀有什麽不好——”
陳遠笑了笑,笑他年輕,笑他未經世事,“你們不會有愛情的結晶,不會有婚姻的保障,不會有所有人的祝福,甚至在平日的生活裡,你根本遇不到認真去愛的戀人——這個圈子太亂太髒,多的是欺騙,背叛,肉大於靈。”
盛澤想都沒想的問出口,“那你呢?”
陳遠神色變得悠遠又落寞,“我很幸運,遇到了此生摯愛,他美麗又驕傲,不可一世、光芒萬丈。他什麽都好,可他跟我不一樣。他是喜歡女人的。“
盛澤驚訝的張開了嘴,發出了一個很輕的“啊”。
陳遠扯了扯嘴角,”他是愛我的。可他就是喜歡女人。這點我十幾年前就知道。我花了兩年,也許是三年,又也許是四年的功夫才把他掰彎,為我一個人彎,這很好。可我就是心裡難受。我心裡清楚,我跟他本來就沒什麽緣分,全靠我當年死纏爛打。“
盛澤盯著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有著劍眉星眼,有著深刻的五官和低沉的嗓音,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滿臉落寞的告訴自己,他跟愛人在一起,全是他當初死纏爛打的結果。
盛澤想不到那個場景。
眼前這個男人該是完美的,驕傲的,處處得體的,他怎麽能在愛裡丟了尊嚴?他怎麽能在情裡卑微?
“他從不依賴我,隨時保持抽離。他有時會故意向我示弱,可我知道,那都是他為討我開心故意做出的姿態。他骨子裡其實疏離又冷漠,沒了誰都行。我知道,我根本不是他天性裡的完美愛人。”
盛澤的心狠狠的揪著。他很想問問陳遠的那個愛人,到底為何要讓這個男人這般卑微,到底為何要讓這個男人這般痛苦。
“盛澤,愛一個人真的很難。做個同/性/戀,也真的很難。”
說完陳遠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依舊是一口飲盡。
“我喝酒了,車放你這兒吧。我想回家了。你吃點東西。別自己喝酒。”
站起身的那一刹那,陳遠有些踉蹌,盛澤很想去扶他一下,可他迅速調整好姿態,又變成了盛澤熟悉的端莊模樣。
陳遠笑著製止了盛澤,開開門便走了。
陳遠打了輛車,回家時李越和坐在沙發上看著小說。餐桌上擺著保姆做好的三菜一湯。
陳遠換下鞋子,從背面抱住李越和,說,“你怎麽沒先吃飯?”
“唔,阿遠回來了,我不餓,等等你。”
陳遠蹲在李越和身邊,把頭埋在他腿上,李越和撫摸著陳遠的頭髮,然後分分明明得聞到了陳遠身上的油煙味。於是李越和溫聲對陳遠說,“你去換套衣服吧,頭髮也髒了,去洗澡,然後過來跟我一起吃飯。”
陳遠覺得奇怪,明明早晨才洗過。可他還是聽話照做。他根本沒法拒絕李越和的任何要求。在李越和面前,他只剩下任其擺弄的本能。
陳遠走進於浴室後,李越和把陳遠脫下的西裝和襯衣團了團,丟進了垃圾箱裡。
從浴室出來時,陳遠換了松松垮垮的睡衣,半露著胸脯,正好能看到那一片片的肌肉。饒是李越和本性裡不懂得欣賞男人的肉體,他也覺得自己愛人的身體是這般完美而迷人。穿衣則高挑,脫衣則精壯。他心情變好了許多。
李越和吃的不多,隨意吃了幾筷子便放下了。
陳遠平時胃口還不錯,今天喝了酒,胃裡有些難受,也吃不下東西。
李越和看他不想吃,便叫阿姨過來收拾。
陳遠又抱住他,李越和沒推開,也沒有回抱,他隻覺得好累。
“你不該喝酒的。”
陳遠也沒隱瞞,“在盛澤那裡喝了點紅的,我沒開車回來,別擔心。”
李越和點點頭。他知道陳遠向來妥帖,自然不會酒駕。只是如此一來,他的戀人便又有了飛去別人身邊的契機。這讓他很苦惱。
他忍了忍,發現壓抑不住,於是他說,“那明天開我的車去醫院複查吧,你讓司機把你的車開過來。”李越和知道,司機是有陳遠那輛雷克薩斯的備用鑰匙的。
陳遠點點頭。“那就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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