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你要的梔子花。”
雪白的梔子花透著幽香,安靜地躺在許縉雲的手心,許縉雲想著等梔子花乾透了,下回連同書信一起寄給萬元。
胡嬸沒走,“那啥,你媽今早來電話了,問你腿怎樣了,說是寄了點兒衣裳和吃食,還郵了點錢。”
唯一能讓許縉雲平靜的生活泛起漣漪的只有萬元的信,聽到父母的消息,他也無動於衷,只是淡淡說道:“東西你留下吧,錢給我一半就行。”
就等著許縉雲這句話,胡嬸喜笑顏開,嘴上說著那怎麽好意思呢,但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
“告訴她我很好就行。”
胡嬸試探性問道:“跟你媽說說,回去看看腿唄,你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
先前還嫌許縉雲是個拖油瓶,可人家給錢的時候是一點兒都不手軟,胡嬸現在是生怕這棵搖錢樹跑了,她巴不得許縉雲一輩子都在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
許縉雲瞥了她一眼,一眼便看出她心裡想的啥,只是不屑揭穿,順著胡嬸的意思道:“這不是好不了嗎?說不定這輩子就這樣了。”
“別別別,可千萬別說喪氣話。”
胡嬸現在學聰明了,沒必要得罪許縉雲,趁著傍晚的功夫,還來給許縉雲掏了掏旱廁。
忙活完手頭活,胡嬸見許縉雲又坐在窗前,手裡拿張紙,這幾回來,她就老見許縉雲這樣,也不知道看得啥。
萬元寄回來信許縉雲每天都會看一遍,內容他都爛熟於心,就連每一處錯別字他都能刻在了心中。
他沒有說謊,收到萬元信的那天,他豈止是欣喜若狂,他那顆跳動不安的心翻騰了好幾天都沒有平複下來,提筆回信時,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不只是想告訴萬元橋頭的梔子花開了,他是想和萬元一起看,他想像之前一樣,有萬元陪著他散步。
每過一天,堆在柴房裡的柴就會少一些,許縉雲在想,等他用光那些柴,是不是就能等到萬元回來。
風也好,雨也好,樹也好,花也好,對他而言,統統沒有意義,只有在分享給萬元的那一刻,這些東西才被賦予了生氣。
他很矛盾,既希望萬元能陪著他身邊,又希望萬元能了無牽掛地拚出一番事業。
給萬元的回信前後寫了好幾封,都被許縉雲撕毀了,因為他總是忍不住在最後落款的位置寫下“想你的許縉雲”,他知道萬元稱呼他為“親愛的”,是照著之前自己教過他書信的格式,依葫蘆畫瓢,但他想念萬元是認真,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隻敢肆無忌憚地想念,卻不敢大大方方地告訴萬元,他怕他不加掩飾的感情,會嚇到萬元,他不敢冒險,他不敢想象沒有萬元的日子。
恐怕連萬元都不知道,自己小心翼翼地討好,萬元讓自己好好的,自己就會乖乖聽話,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活得最好。
窗外是聒噪的蟲鳴,屋裡的燭火快要燃盡,許縉雲將信放回了抽屜裡,熄燈回到了床上。
最近多雨,他失靈的關節竟然會覺得疼,晚上都得揉一會兒雙腿才能減輕痛感,今天也一樣。
許縉雲捏著他的腳踝,他用不上力的地方不是膝蓋,而是後腳跟,從樓上摔下來後,他立馬起身,很快感覺一陣鑽心的疼,隨後便無法站立。
他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攢的錢還不夠他看病的,他總不能真的指望萬元幫他,不是他不信萬元,只是他不想成為萬元的負擔。
他想要的,是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到萬元跟前,堂堂正正站在萬元身邊。
第24章
天氣越來越熱,萬元忙活一整天,晚上回到租房,必須洗個澡才能安心睡覺,這些日子,回回都是洗完澡,才見金民從外邊回來。
原本以為金民無所事事幾天,就會主動要求跟自己再回岑煙容那兒,沒想到這次他挺有骨氣,說啥都沒找過自己。
每每萬元問起他在外面做啥,他都是打哈哈,說跟萬元一樣,也是找些零散的工作,萬元也放下臉面主動求和,求和倒是沒問題,但是金民依舊不肯跟自己一起。
這天傍晚,萬元提前回家,天還沒完全黑,街邊的路燈已經亮起,走到租房樓下,他們房間的窗戶是亮著的,到家一看,金民居然比他先回來。
“元哥!”周金民正擺弄著桌上的飯菜,他們統共就三個碗,兩個空碗吃飯,一個碗裝著湯,剩下的菜都是口袋裝著的,旁邊還放了瓶酒。
金民招呼萬元坐下,臉上是許久不見的和顏悅色,“等你吃飯。”
萬元被這架勢給嚇唬住了,這一桌子怎麽都得花點錢吧,他們哪兒這麽奢侈過,逢年過節都不見得有這麽豐盛。
“你怎麽買這麽多?”
金民有些得意,“掙錢了唄,先前吃的都是饅頭鹹菜,這回好好犒勞犒勞自己,還有酒,給你來點。”
酒瓶一開,酒香迅速蔓延整個屋子,金民倒好酒將碗推到了萬元面前,“嘗嘗。”
透徹的酒水在鎢絲燈泡的照射下反射出粼粼波光,萬元莫名覺得有點失望,他不是不希望金民能有出息,只是感覺弟弟和自己漸行漸遠,是一種難以言狀的挫敗感。
“怎麽?你不替我高興啊?”金民見萬元沒喝,故意刺激他。
萬元抿著嘴唇,手扶住裝著酒的碗,碗到了嘴邊,他又放下了,“你還沒跟我說你到底幹啥了,神神秘秘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