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縉雲答道:“高中畢業。”
“高中畢業!”萬元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他們這兒這麽些年,能去縣裡上高中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可惜了,許縉雲不是個癱子……要不是個癱子也不會來他們這兒。
一個讀過書的人,什麽都做不了,成天成天地被關在這個小院子裡,跟個廢人有什麽區別?
萬元從床上跳了下來,“我推你出去轉轉吧。”
許縉雲愣了一下,沒等他有反應,他已經被萬元推到了院子裡,“等等……”
“就該出來多走動走動,那個院子待多了也悶得慌。”萬元自說自話,把人推到了院門口,擋住他們去路的是一道不算太高的門檻。
許縉雲看著那道門檻,本能地往後靠,那是一道無形的枷鎖,門檻不高,卻時時刻刻提醒著許縉雲,他出不去的。
忽然,他身子一輕,萬元的雙臂穿過他的膝蓋窩和後背,當即將他抱了起來,只是輕輕一步,他和萬元一起跨過了那道坎。
許縉雲往院門裡看,原來從外面看向裡面,這方院子是這麽的狹小。
萬元將許縉雲放到一旁的板車上,又將輪椅搬了出來,抱著許縉雲重新坐回到輪椅上。
他們特別繞過一些有梯坎的地方,路上又遇上了一些人,見到許縉雲時,他們會偷摸著打量幾眼,僅此而已。
從那間院子,到橋頭的大樹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等許縉雲回頭去看院子時,那院子變得更小了。
橋下的河水嘩嘩流淌,自由的空氣冷冰冰的,卻足夠讓人振奮,萬元蹲到一旁的石墩上。
“以後沒事帶你出來轉轉。”
許縉雲沒說話,他知道萬元是好心,可萬元總有一天會離開,萬元不該跟自己許諾太多。
“你知不知道有個關於乞丐和地主的故事。”
萬元茫然地看著許縉雲,“啊?”
許縉雲盯著橋下的河水,聲音不疾不徐,“從前,有個居無定所的乞丐,他每天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有一天,一個地主善心大發,收留了他一晚,還賞了他一頓飯菜,結果那個乞丐從地主家離開沒多久,就被活活凍死了。”
聽完這個故事,萬元更不明白了,他正想要問什麽意思,從縣城的方向開來一輛班車,班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老遠就能聽到。
這是開年後縣裡發的第一班班車,人應該不多的,車停在萬元和許縉雲旁邊,萬元都不指望能從上邊下來人,車門打開後,從上邊下來個婦人。
婦人約莫著四五十來歲,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從城裡來的,看著眼生,也不像是誰的親戚。
萬元剛想開口問她找誰,那婦人神色有些激動地看著輪椅上許縉雲,“縉雲……”
許縉雲反應淡淡的,甚至都沒和婦人對視,語氣中帶著疏離,“大伯母。”
聽到“大伯母”的稱呼,婦人面上一僵,目光最後落在了許縉雲身後的萬元身上,“你是?”
萬元想要回答婦人的問題,可許縉雲拉了他一把,輕聲道:“你先把我送回去吧。”
萬元看向許縉雲攀住他的手,手背慘白,能看清青筋的紋路,他點了點頭,婦人就跟在他們身後,一路回到了院子裡。
剛到院子沒多久,便聽到了胡嬸聲音,她跑著過來的,呼哧帶喘,“哎喲,事先來也沒叫人通個信兒,不然我叫我家老大去接二位。”
胡嬸來得急,她也嚇一跳,畢竟平時苛待許縉雲,吃的住的穿的,沒一樣拿得上台面,人家家裡突擊檢查似的,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幸好許縉雲最近轉了性,自己知道收拾屋子,院子看著落魄了一點,但好在整潔,鄉下地方,窮是應該的。
“萬元,你怎麽在這兒?”胡嬸作勢就要把人攆走。
萬元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看了許縉雲一眼,轉身出了院子,走了沒多遠,想起金民先前提過,許縉雲是被他父母,還是大伯父大伯母送到這兒來的,多半是剛才那位。
第9章
也不知道田丹紅來了多久,許縉雲有沒有跟她告狀,這兩人話都不多,站在院子好半天,誰都沒開口說過話,胡嬸只能賠笑打圓場。
“哎喲,您看看買這麽些東西。”
“您是知道的,我們這兒條件也就這樣,省城離我們這兒也遠,來路上花不少時間吧?”
“吃飯了沒啊?要不跟我們家吃一口?”
胡嬸臉都笑僵了,也不見田丹紅說句話,站客難打發啊,她努了努僵硬的嘴角,“裡頭坐,坐著說。”
胡嬸先一步跑進了裡屋,屋裡不知道哪兒來的爐子,還有現成的水杯和茶壺,床鋪也收拾得整整齊齊,她暗暗松了口氣,在心裡念了聲阿彌陀佛。
田丹紅想要上前替許縉雲推輪椅,可許縉雲搶在她前面調了頭,輪椅能走得那麽快,她這個健全的人都得小跑著才能跟上。
進了屋,空蕩蕩的土房子,門窗又大開著,難免會有點涼意,裡屋的爐子倒是燒得旺,總算是讓這冷冷清清的屋子有了一點溫度。
胡嬸已經將板凳挪到了方便的位置,離火近,又靠著牆,“坐坐,連水都有。”
田丹紅沒有著急坐下,從皮夾裡拿出用信封裝著紙幣遞給了胡嬸,“胡嬸,您忙您的去吧,我跟縉雲說兩句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