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這是裴珏腦海裏閃過的對夏然的第一印象。
他一直都很奇怪,夏然爲什麽能夠總是在很短的時間裏,就輕易地跟大家打成一片。
對于深度社恐的裴珏而言,夏然這種社交悍匪技能本身就很不可思議。
不過哪怕是向來直來直去的裴珏,也知道“奇怪”絕不是一個誇人的詞,更加不适用現在這樣一個公開的場合。
除了奇怪以外,裴珏對夏然的印象還有就是像一個太陽,走到哪裏,就照到哪裏。
隻要有夏然在,幾乎不會冷場。
裴珏想到一個形容詞,“明朗”,但又不完全是。
找不到足夠精準的形容,以至于裴珏遲遲沒有開口。
裴珏出沉默的時間太長,把夏然都給整無語了。
夏然看得出來,大家也都在等着裴珏會怎麽形容他。
好麽,人直接沉默應對了。
夏然“溫馨”提醒:“裴老師,你沉默時間這麽長,我很尴尬的。”
夏然也沒指望能夠從裴珏口中說出什麽贊美的話,不過一個誇獎的詞都想不出來,是不是“過分”了?
哪怕客套一下都成。
也就是夏然心理夠強大,換個臉皮薄的,這會兒估計都要羞臊得挖個洞,把自己這張老臉埋裏頭。
裴珏眸色認真地道:“我隻是沒有想到足夠恰如其分的詞,如果我想到了,第一時間告訴你。”
衛平也湊個熱鬧:“小裴,我可是替你記着啊。”
夏然:“……”
那倒是也不必。
夏然沒有讓場面冷場的習慣,他還是笑着應下:“好啊。”
并沒有太把他這句話放心上。
他估計裴珏自己都肯定轉頭就忘。
如果夏然足夠了解裴珏,就會發現,裴珏是一個隻要是允諾了的事情,就一定會踐行的人。
…
“啪啪。”
衛平拍了拍手。
在成功吸引衆人注意後,出聲問道:“各個單位都準備好了沒?要是準備好了,我們就準備開拍了。”
相關負責人都朝衛平比了個OK的手勢。
衛平又看向夏然跟裴珏兩人:“你們兩個人呢?”
夏然唇角揚起慵懶的笑意:“随時都可以。”
“各單位準備——”
導演拿起對講機:“路甯可以把衣服給脫了,你跟顧令揚兩個人躺到床上去。”
“好,馬上。”
夏然一點沒扭捏,從來不吝啬在人前展現自己的身材,衣服脫得很是利落——
他單手抓住後衣領的,露出纖瘦的腰身,把身上的衣服給脫了。
隻是脫個衣服而已,都騷氣得不行。
工作人員走上前,去拿夏然的衣服,夏然餘光朝裴珏瞥了一眼,裴珏已經上了床。
估計剛才他脫衣服的那一下,人家壓根沒在看他。
啧。
直男。
…
根據劇本,路甯是躺在顧令揚胳膊上醒來的。
因此裴珏先躺上去,夏然再枕着他胳膊。
床上鋪着涼席,現場也開着風扇,可還是熱。
男性的體溫本來就偏高,大夏天的,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躺着,真的就是一個暖爐跟另一個暖爐的碰撞。
嗯,有一說一,裴珏胳膊枕上去還挺有肉,挺舒坦。
衛平在找角度拍攝,夏然已經覺得熱了,他微微擡起腦袋,跟導演抱怨:“衛導,好熱。”
衛平還是那副鐵面無私的表情:“躺好,争取一條過。”
夏然:“……”
成吧,他盡量。
…
夏然隻得重新躺回裴珏的胳膊。
怎麽躺,臉要朝哪個方向面向鏡頭,開拍前就已經各方面都溝通過。
夏然腦袋枕在裴珏手臂上,臉朝向裴珏的方向,這就導緻他離裴珏的胸很近。
一個不留神,能直接親上去的程度。
夏然是饞裴珏的身子,卻也不至于趁機在戲裏占人便宜的程度。
那樣未免太過沒品。
他閉上眼睛。
嗯,看不見,就不會想要親上去了。
咳。
“第73場,第一鏡,開拍——”
場記打闆。
夏然收起所有的小心思,專注于角色跟劇情當中。
這是路甯第一次,在顧令揚家醒來。
顧令揚考上江城大學的那年,爲了方便照顧在外上大學的兒子,顧家就在江城買了房,也随之一塊舉家搬去江城。
不過符城鎮上的房子也都還留着,因爲有時候會全家一起回老家過年。
顧令揚現在回到鎮上,家裏隻住着他一個人。
昨晚,是路甯第一次在成年後再一次踏進顧令揚家,也是他們兩個人正式在一起後,顧令揚第一次邀請路甯來他家裏玩。
一直以來,兩人見面大都是在路甯的民宿,或者是路家營地,又或者是家附近的公園,小河邊走走,大部分時候都有其他人在。
哪怕是在路甯的房間,兩個人也沒有辦法安心地享受二人時光,擔心路甯的家人會忽然來房間找他。
沒有顧忌的歡愉是肆意跟痛快的。
天快亮時,兩人在擁抱着一起沉沉地睡去。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得很密實,早晨的陽光從窗外透進。
路甯先醒。
他睜開眼,顧令揚的臉就在咫尺之間。
他從青少起就喜歡的人,現在竟然就躺在他的身邊,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路甯用手,虛虛地描着顧令揚臉頰的輪廓。
從額頭,到長長的睫毛,緊閉的眼睛,挺括的鼻子,感受到顧令揚鼻尖呼出的氣,他的唇角揚起,指尖貪戀地點在他親吻過無數次的唇……
劇本寫的是,路甯湊上臉,在顧令揚的唇上印一個吻。
夏然親上去,離開前,輕咬了裴珏一口。
不是故意占裴珏便宜,是他認爲這樣比較符合路甯的性格。
路甯看上去是一個沒什麽脾氣的人,但實際上,他性格裏也要“妖”的一面。
要不然,他不會主動去撩顧令揚,不會用自己的身體,去誘惑顧令揚。
顧令揚睜開了眼。
親吻被抓包,路甯就摟上顧令揚的脖頸,他的目光含着笑意,親吻上顧令揚的下巴:“阿揚,早安。”
“早。”
剛睡醒,顧令揚的聲音帶着睡覺醒來的沙啞。
低沉磁性。
夏然心跳加速,就連耳朵都是紅的。
不是害羞,是興奮。
從臉蛋、身材到聲音,裴珏無一不是長在他的性|癖上。
顧令揚親吻路甯的耳朵。
耳朵是夏然的敏|感部位之一,整個人都輕顫了下。
講戲的時候,他記得在他親了裴珏的下巴之後,裴珏應該親的是他的臉頰?
是他記錯了?
還是裴珏處于角色需要,自己臨時改了戲?
耳根傳來一片溫熱,耳後的肌膚要遠遠敏感于耳朵,夏然的手倏地握住裴珏的手臂。
夏然聽見裴珏低笑了一聲。
聲音裏都是寵溺的意味。
是顧令揚在取笑路甯。
夏然是真的佩服裴珏,不過是一聲低笑,就能夠讓人輕易地把他跟角色區别開。
顧令揚沿着耳根往下,細密地吻落在路甯的臉頰,路甯疾手快地捂上顧令揚的唇,耳尖紅透:“我還沒刷牙——”
“沒關系,我不嫌棄你——”
顧令揚翻身将路甯壓在身下。
“不是,唔……”
抗議聲淹沒在唇齒交融間。
“好,過——”
對講機來響起導演的聲音。
唇瓣跟唇瓣分開,裴珏雙手撐在夏然身體的兩側,從他身上下來。
起身的動作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衣服穿上。
夏然也從床上坐起身。
裴珏果然直得不能再直。
他對裴珏毫無吸引力可言。
挺好。
省得他像路甯那樣,飛蛾撲火的。
…
早上這場對手戲過了,接下來就沒有太親密的戲。
夏然跟助理茶茶說了一聲,腳步匆忙地回了休息間,把他身上做的那些安全措施給解開。
夏然用很薄的護墊包着,就是他膠帶纏得有點多,撕開膠帶時,痛得那叫一個**。
“嗯——”
夏然沒忍住,發出一聲悶吭。
媽的,是真疼。
“叩叩——”
休息間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誰?”
夏然警惕地問了一聲。
“是我。”
裴珏?!
夏然忽然想起,除卻化妝間,今天他跟裴珏兩人也是共用一間休息間。
他一下子給忘了——
剛才進門時把門給反鎖了。
護墊是拿掉了,膠帶才撕了一半,夏然隻得匆忙把褲子給提上,去開了門。
裴珏的手機電量不足,他是進休息間拿充電寶的。
他走進休息間,一眼看見了被夏然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扔的護墊。
夏然:“……”
同爲演員,夏然相信裴珏應該知道這護墊是怎麽一回事,就是圍着外面麽,起一層保護作用,不然直接上膠帶,一場戲拍下來,他怕自己都得廢掉。
不過安全措施一般都是跟女演員演對戲時做的。
他這出櫃出得是不是有點太猝不及防?
裴珏彎腰,去撿地上的護墊。
操!
裴珏不會不知道這護墊是做什麽的吧?
夏然臉頰一個爆紅,他搶先一步,趕在裴珏之前,把護墊給撿了,迅速地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結果,步子邁得太大,扯着蛋。
是真的扯着了,不是比喻。
冷汗一下子從夏然額頭流下,疼得他身體都躬了起來。
敏銳的察覺到夏然痛苦,裴珏走上前:“怎麽了?身體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去叫跟組的醫護人員過來。”
“别——”
夏然的手抓着裴珏的手臂,疼得說不出話。
要是叫各組的醫務人員過來,那他可就社死了!
夏然深呼吸:“我,我,緩一緩就好。”
媽的,疼得他想哭了都。
裴珏皺着眉,“你的病看起來很嚴重。”
操。
他沒病。
他就是給疼的。
“我扶你去那邊坐,我去叫醫務人員過來。”
夏然把人給緊緊拉住,他咬着唇,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膠布粘着我的蛋了。“他咬着唇,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所以裴老師,你能先……出去一下嗎?”
…
裴珏的确不知道地上的護墊,是夏然用來貼小然然的。
他以爲夏然是用來墊在鞋墊上吸汗用的。
盡管,這個護墊看起來很薄,跟他之前見過的都要不同。
男星的安全措施有很多種,裴珏隻是聽說過,自己從來沒有用過。
他隻有跟夏然演對手戲時,起過反應。
所以每次導演喊CUT,他會第一時間避免跟夏然的肢體接觸,以免冒犯到對方。
但是他此前并不知道,夏然也會起反應,甚至爲了避免起反應,還提前做了安全措施。
“我先扶你坐下。”
把夏然扶到椅子上後,裴珏就出了房間。
臨走時,不忘把門給輕聲關上。
夏然這會兒也顧不上,他是不是在裴珏面前被迫出了個櫃,裴珏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的性向,他現在沒這心情。
褲子下拉,膠帶果然粘他蛋上了。
爲了避免再出什麽幺蛾子,夏然心一發狠,把剩下的幾圈膠帶都給撕了,疼得他直飙淚。
坐在椅子上緩了很長時間,那種靈魂都仿佛從身體被抽離的痛楚總算緩解了一點。
…
茶茶發信息過來,通知他下場戲快要開拍,問他是不是還在休息間,讓他速來。
夏然還沒完全緩過來,也隻得先出去。
他的手在椅子上撐了一下,勉強站起身。
推開門出去,裴珏眼睛陡然瞪圓——
裴珏就站在牆邊。
“好一點了嗎?”
“你一直都站在外面?”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裴珏點頭,解釋了一句:“你沒鎖門。”
以此表明自己并不是有意偷聽,或者是有意窺探什麽。
夏然也沒那麽想,他知道裴珏不是那種人。就是因爲清楚,所以一時間,喉嚨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一樣,他張了張嘴,什麽聲音都沒發出。
裴珏是因爲他沒鎖門,擔心會有人不小心誤闖進來,所以就替他守着門吧?
拍戲的這段時間,夏然跟裴珏的接觸比過去的确稍微多了一些,逐漸地知道裴珏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得那麽不好接近,知道這人大概有一顆很柔軟善良的心,要不然不會在拍完戲那麽累的情況下,爲了救一隻在車底下的小貓咪,冒着雨蹲在車前。
可能這人就是熱心。
不管是對動物還是對人。
隻不過氣質太冷,又不喜歡社交,所以很容易讓人誤解他是一個不好接近的人,就像是之前的他一樣。
很好,裴珏身上有多了一個讓他心動的點。
怪他自己眼光太高。
心跳得這麽快有個屁用。
夏然用笑掩飾注定失戀的複雜心情,他笑了笑:“謝了啊,裴老師。”
對,就這樣。
保持冷靜。
裴珏是個直男。
遠離直男,不然會變得不幸。
裴珏也收到了助理發來的信息,也知道下場戲馬上就要開拍。
兩個人一起往外面走去。
“現在有好一點嗎?”
“好多了。”
“你對同性會有生理反應?”
裴珏是真的想知道,夏然的情況是不是跟他一樣,對同性會起反應。
或許他們可以相互讨論下。
夏然唇邊笑容一凝。
裴珏是在試探他?
他都做安全措施了,肯定是爲了預防自己起反應。
他要是個直男,哪裏需要做這個。
直男也不會對同性起反應。
裴珏這是擔心他是個Gay,會在戲裏占他便宜?
夏然之前拍戲就遇到過這樣的煞筆。
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他的性向,就在劇組裏跟人造謠他暗戀他,說他占他便宜。
裴珏肯定沒那個煞筆那麽惡心。
但是他們這部戲親密戲太多,裴珏有這樣的擔心他能理解。
夏然停下腳步。
他的唇角再次上揚,眼底噙着明晃晃的笑意:“裴老師應該猜到了吧?”
裴珏眼露疑惑。
夏然雙手環胸,臉上的笑容明豔,笑容裏有着挑釁,也有自我防備:“我是喜歡男的,天生就喜歡。我對同性沒有生理反應才奇怪吧。不過裴老師請放心,我絕對不會借着拍戲占你便宜。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做安全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