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的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

是經紀人譚明明發來的語音邀請。

夏然如獲大赦。

他一邊點頭,一邊道：“好，我知道了。譚哥，我現在有點事，我遲點回房再跟你說。”

“然——”

譚明明都沒開口說話的機會,就被夏然一頓搶白。

電話那頭的譚明明看着手機,一頭霧水。

夏然結束通話,他輕咳一聲,竭力佯裝若無其事地道：“譚哥就是我經紀人……他找我點事。今天晚上的藥……”

夏然在等着裴珏自己把話給接下去呢,比如什麽“這藥今天晚上我就自己上了。或者是有事你就先忙，我沒關系之類的。”

好麽，人隻是注視着他,一點也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這要是換成其他人,可能就隻能尬在現場,場面僵住。

夏然畢竟不是一般人。

他咬了咬牙，自己給自己把場面給圓了,夏然攥着手裏的手機，努力保持微笑：“今天晚上的藥，勞煩裴老師自己上下？改天如果有機會,我再給裴老師上藥？”

心裏不停地起祈禱,千萬别拒絕,千萬别拒絕。

要是拒絕，那他晚上可真就交代在這兒了！

“嗯。”

夏然後背都緊張地出了一層汗,“實在不好意思。”

夏然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道：“那——晚安了？”

裴珏應該是沒跟人說晚安的習慣,隻是點了點頭。

夏然盡可能讓自己的背影看起來不那麽像是……落荒而逃。

…

裴珏擅長演戲，自然也善于發現，每個人表情的細微變化。

夏然并沒有他自己表現得那樣淡定,這是裴珏所捕捉到的。

夏然爲什麽要在他的面前遮掩他真實的情緒？

裴珏在沙發坐下，他拿起手機，給好友顧遲發了條信息。

裴珏：【一個gay對同性起反應，且在對方的面前并不自在，說明什麽？】

裴珏并沒有期望顧遲會在第一時間回複。

在信息發送出去之後，裴珏拿起放在茶幾上的藥膏，去了洗手間。

裴珏站在鏡子前，将背心的肩帶稍微下拉一點，把藥塗抹在傷口處。

昨天還有點紅腫的傷口，今天淡了一些，再過個幾天，傷口應該就會痊愈。

原本就是爲了方便上藥，特意在洗澡後換上了背心。

顧遲告訴他，不要急着下任何定義，或者是下判斷。如果不抗拒自己的變化，那麽就試着去接近那個讓他發生變化的人。去自己找到答案。

他并不抗拒自己的變化，他在嘗試着接近夏然，希望能夠找到答案。

出師未捷。

他主動找了夏然，夏然因故先行離開。

聽見信息提示聲，裴珏将背心的肩帶拉上。

他走到沙發上前，拿起手機。

顧遲也是剛從劇組收工回到酒店，手機充電的功夫，看了眼手機，也就看見了裴珏給他發的這條信息。

顧遲：【你對他有性吸引力，或者是你是他的菜】

裴珏把顧遲的這句話來回讀了兩遍，也還是沒能發現，這二者有什麽區别。

裴珏直截了當地問：【兩者有什麽區别？】

顧遲：【同性對Gay天然有着吸引力，就像是一個男演員跟女演員合作拍戲，如果起了生理反應，未必就能夠說明男演員喜歡女演員，它隻是一種生理反應而已，是一種天然的性吸引力，跟愛情無關。】

顧遲又發了一條信息進來——

【反之，他喜歡你，你的存在本身，對他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裴珏一隻手握着手機，眼睛認真地盯着他跟顧遲兩人的對話框，另一隻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髒跳得有點快。

這并不尋常。

裴珏：【如何區分？】

顧遲：【你問倒我了，裴裴。感情不是公式，它沒有辦法由已知條件A、B，就能夠精準地推導結論C或者是D。一個人是不是喜歡你，你是當事人，你是最有直接感受的。”

他的感受嗎？

在顧遲發給他這條信息之前，他完全沒有設想過，夏然喜歡他這個可能。

他今天晚上才知道夏然喜歡同性。

确切來說，以前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别人對他懷揣有什麽樣的目的或者是情感，他并不在意。

裴珏皺着眉，努力地思考這段時間以來他跟夏然兩個人之間的相處。

他出一個結論。

裴珏：【我不知道，我暫時并沒有感覺到我對他而言有任何特别。】

夏然善于社交，無論是誰，他都能夠很快就打成一片。

夏然似乎并沒有對他特别親近。

顧遲：【弄清楚了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顧遲：【如果你隻是好奇，我建議你，你的好奇心可以到這裏爲止。如果，你并沒有要跟對方在一起的決心的話。】

顧遲不愧是最了解裴珏的人。

他知道裴珏對于他自己不擅長，或者是不了解的事情抱有旺盛的好奇心。

如同他對演戲，對角色的癡迷。

未知，富有挑戰性的角色，總是會激起他的挑戰欲。

感興趣的角色演過就算過瘾。

活生生的人不行。

如果裴珏因爲興趣去主動接近，去尋求答案，對方又恰好真的喜歡裴珏，而裴珏并沒有要跟對方在一起的決心，甚至沒有動過要跟對方在一起的心思，無疑會傷到人。

這才是顧遲會發以上那段文字的原因。

裴珏陷入長長的思考。

他也在思考他自己的動機。

…

回到房間。

夏然就去洗手間，自己玩兒了一下。

把手洗幹淨，還給自己洗了個把臉，确定什麽都不出了，這才給經紀人譚明明回撥了語音。

語音剛接通，夏然就打了個噴嚏。

“怎麽了？是不是最近拍戲太累，免疫力下降，感冒了？”

夏然回到房間，就給經紀人譚明明回撥了語音。

語音才接通，他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夏然倚着床，食指曲起，揉了揉比鼻尖，痞痞地笑了笑：“沒事，就是鼻子有點癢。可能是有人在我惦記着我。”

譚明明一臉警覺：“你該不會是又給在劇組鬧出什麽绯聞來了吧？”

夏然是個绯聞制造機。

每次隻要合作一部戲，就會跟對方傳出绯聞。

女演員也就算了，關鍵是演一個男二、男三都能夠跟男主被粉絲認爲有CP感，雙超建了一個又一個。

用粉絲說話的話就是，鐵打的夏然，流水的CP。

其中，以夏然跟沈書意兩人的CP超話“易燃”雙超人氣最高，沈書意跟顧遲傳出绯聞後，“易燃”CP的風頭才被“故意CP”給蓋過去。

夏然憑借巨熱CP體質吸粉的能力可見一斑。

夏然失笑：“沒有。這部戲是雙男主，裴珏又是绯聞絕緣體，我能跟誰鬧绯聞？李梓瑤啊？我跟她都沒說過幾句話。”

譚明明這才放了心。

适當地炒CP可以增加人氣，但如果一個藝人給路人的印象隻有靠炒CP才有熱度，絕不是一件好事，何況夏然本人跟他的團隊都有意想要從失偶像派演員到實力派演員轉型。

“譚哥，你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嗎？”

“你這進組拍戲也有段時間了，這段期間你一條微博也沒發，其他的社交動态也都沒更新。我就是想提醒下你，可以适當地經營下微博，固下粉。你也知道，現在的粉絲爬牆有多快。如果你自己不方便發，可以把圖發群裏，我讓他們P下圖，用工作室的賬号發。”

現在的粉絲爬牆是快。

但歸根結底，還是他不夠本事。

顧遲跟裴珏兩個人，一個比一個不愛營業，他們的人氣下滑了那麽？

說到底，他們兩個人有實力，不靠流量吃飯。

他不行。

他得靠熱度才能維持現在的人氣。

心塞。

夏然：“好。不如我明天去片場，發幾張自拍？這樣粉絲就能夠知道我現在在進組拍戲，也算是爲我們這部戲預熱下。”

他本事不夠，隻能靠刷存在感來湊了。

譚明明很喜歡夏然的一個原因就是，夏然很熟悉圈内的一些遊戲玩法，他人夠聰明，也足夠配合。

當然，這些配合都是有底線的配合。

“可以。你明天發的時候@下工作室，我們工作室也轉發下。哎，這段時間你跟裴珏相處得怎麽樣？他是男主之一，要是@裴珏，你倆絕對能夠雙雙上熱搜，這戲也能夠提前炒熱。”

譚明明腦筋動得快，一下子就想到要不要跟裴珏兩人在微博上聯動。

夏然想也不想地道：“不怎麽樣。我敢打賭，就算我在微博上@裴珏，對方大概率毫無反應。到時候的确會雙雙上熱搜沒錯，到時候全網見證我的社死名場面。”

譚明明覺得這種事，很有可能是那位向來以我行我素著稱的年輕影帝幹得出來的事，果斷地道：“那算了。咱們自己給自己搞認熱度就好。”

夏然捏了把汗。

幸好說服了譚哥。

他今天才在裴珏面前豎了旗，要他明天沒臉沒皮地蹭人家熱度這事，他也真幹不出來。

夏然答應了經紀人要營業，第二天拍幾張自拍，傳到了微博上——

夏然：【嘿呀，大家早安啊~~~】

傳的九宮格。

有他在酒店大口吃早餐的照片，有他在片場認真看劇本的照片，還有他在片場太困，睡過去，被茶茶給偷拍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是夏然精挑細選過，毫無“做作”痕迹，主打一個自然。

但實際上，除了他躺在片場的躺椅上睡過去那張這的是茶茶偷拍的，其他每一張照片，都是他認真找好角度，讓茶茶給他拍的。

可以說是偶像包袱極重。

夏然向來很喜歡看粉絲的彩虹屁留言。

去往片場的途中，保姆車上，夏然在後台積極地刷着粉絲的彩虹屁，後台收到新消息——

李梓瑤點贊了他的微博。

夏然皺眉，藝人之間，除非是出于宣傳需要，或者是私交特别好，否則不會無緣無故點贊另一位藝人的微博。

尤其是男女藝人，會避嫌。

這個李梓瑤在搞什麽？

不一會兒，夏然發現，李梓瑤點贊他的那條微博沒有了。

與此同時，李梓瑤更新了一條微博——

“大家，早安。”

很巧，配圖也是九宮格，其中有一張也是在吃早餐，背景是酒店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