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縷縷的鬼氣正從沈隆身上散發出來。
“你!”栗鶴風不可置信地看著沈隆。
“半人,半鬼。”祝微生補齊栗鶴風未出口的震驚。
栗鶴風玄術低微,所以直到現在才發現。而祝微生,從看到沈隆的第一眼起,就發現沈隆的壽限早就過了。他現在之所以還活著,就跟曾經那個喝處子血續命的虞小姐一樣,都用了一些逆天改命的禁術。
使用禁術當下就會有些反噬,沈隆遭受的反噬,就是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他吃不了正常的食物,進食冥食又對他身體有傷害;他會怕至陽的符火,怕外面熾熱的日光。
脫離了正常人的范疇,當鬼也十分痛苦,兩邊都不逍遙。但沈隆依舊不想死,不願死,用盡手段續命。
栗鶴風很不理解,“人的命數是有限的,沈掌門身為玄師,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竟還這麽執著。”
“正因為我是玄師,並非普通人,才能執著。有能力改命,又何必認命。”沈隆道,“年輕人,你只是還沒到我這般年紀,等到那時,你的想法也會和我一樣。”
“不會的。”栗鶴風語氣堅定地道,“你是你,我是我,我——”
這時,一道強風刮進木屋,吹得栗鶴風睜不開眼。
祝微生抬手擋了擋臉,似有所感地回頭。
雷鳴一般的轟隆聲忽然炸響,遠處的山林裡傳來一陣動靜,上空靈力震蕩。
“師祖!”喊聲隨著一道人影一起忽然出現在木屋前方,“師祖,陣眼已成,陣法可以啟動了!”
看著來人,栗鶴風再次驚訝:“代掌門?”
潘文啟走近木屋,才發現祝微生和栗鶴風正站在木屋裡。
“你們怎麽在這裡?”潘文啟神色警惕,待看到沈隆還好端端坐在燭火中央後,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戒備地繞過祝微生二人,去到沈隆身邊。
“師祖,成了。”潘文啟臉上有著按捺的激動,他在沈隆旁邊躬身,雙手遞上一張符紙。
沈隆接過去,聲音裡也沒了之前的平穩,多了一絲喜悅。他捏著符紙,忽然抬頭看了祝微生一眼,緩緩含笑,“我的執著不會落空,馬上,我就會迎來新生。”
栗鶴風被沈隆這一笑笑得頭皮發麻,正想問什麽新生,就聽沈隆語氣一肅,“陣眼既成,啟陣。”
“是,師祖。”潘文啟應一聲,從身上摸出一塊奇怪的石頭,掀開沈隆身側的一塊木地板,就要將之放進去。
栗鶴風直覺不能讓潘文啟放進去,正準備上前阻攔,坐著的沈隆動了動滿是老人斑的手指,一道鬼影從沈隆身後躥出來。
那鬼影是個男人,臉色青黑,渾身枯瘦,發絲斑駁,看著四十來歲的年紀。他被沈隆召喚出來後,對著栗鶴風猛然一撲。
祝微生拽著栗鶴風的衣領,將其往後一拖,自己揮掌將鬼影擊退。
鬼影沒再上來,但是耽誤的這麽兩秒,潘文啟已經將石頭嵌進了木地板中。
哢噠聲傳來,一時平地起風,靈力湧動。
栗鶴風發現有什麽東西正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然後湧進沈隆的身體。
細細感受了兩下,栗鶴風面色頓變,“生氣,你在掠奪別人生氣!”
沈隆淡淡一笑,“生機當以生氣續,只是以生氣續命,總歸不是能長久的辦法。”
沈隆手掌攤開,露出他剛才從潘文啟手裡接過去的符紙,“我已經膩了這樣沒完沒了地續命,如今終於有機會,可以一勞永逸。”
栗鶴風立即認出,那是他們簽下名字的契約符紙。而且他站的那個位置視角正好,他眼尖地在那張符紙上面看到了一個“祝”字。
栗鶴風:“小祝玄師,是你的契約符紙!”
下一秒,沈隆已將符紙一撚,幾乎是眨眼的功夫,火舌就將符紙燎完。
栗鶴風有些發慌,“他燒你的契約符紙幹什麽?”
祝微生說:“上面有我親手寫下的名字。”
名字和八字、頭髮、血一樣,可作的手腳有多少是個玄師都知道。看著反應好似慢了一拍的祝微生,栗鶴風快要急死:“對啊,你的名字!”
祝微生倒還是波瀾不驚,他拿出一截紅繩,纏繞在自己的手腕上,打出一個複雜奇異的繩結。
“這是定魂結。”祝微生手指拂過紅繩,眼睛在四周環視一圈,最後看向沈隆,“定魂結,定我神魂不散不滅,如金石之堅。沈掌門,你所謂的新生,就是驅我神魂,奪我身體?”
栗鶴風一驚,“奪舍?!”
潘文啟也有些意外,“你竟然看出來了。”
“能入我祝師兄的眼,成為他的弟子,你的天賦果然強悍。”沈隆看著祝微生的眼裡有著喜愛,“你也是我這百余年來,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人。可惜你我出生的時機不對,不然我定收你為弟子。”
“想做我師父,你的品性還差些。”祝微生道,沈隆對他的欣賞或許有,但那份喜愛,更可能是針對這副馬上就要變成他的身體。
祝微生:“當年真正殺害我師祖,嫁禍我師父的人,是你吧。”
“是也不是。”源源不斷向他身體注入的生氣,讓沈隆的神情變得滿足而放松,“我沒有動手殺人,只是攛掇了兩句。”
沈隆的天賦也很高,但比祝師父還要差一些。在外面他受人崇敬,可只要一回到振陽派,在祝師父和其他人面前,他總能感受到非常明顯的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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