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汀一開始沒同意,他不知道該怎麽做。路雅芬教了,他不想學,只要想一想就會緊張害怕。後來通過跟唐林深的短暫交流,路汀成功送出了一朵花,他覺得這滋味不錯,於是路雅芬再度提議,路汀便答應試一試。
可是當路汀站在路邊,繁雜的噪音正面襲擊他的神經,一切侵入者被無限擴大,如潮的恐懼和無措如影隨形。路汀沒有安全感,即便路雅芬在身邊,他依舊不敢抬頭與外界進行正面溝通。
仿佛唐林深只是個意外,善意的意外而已。
路雅芬知道這一次失敗了,路汀把自己掌心磨出了紅,右手僵冷,他沒能開始擁抱,又匆匆進入自己的世界。
路雅芬沒敢把這種失落掛在臉上,道阻且長,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宋意燦張羅著收攤,桌子上只剩一束花了,路汀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裡還捏著那塊牌子。
“汀汀,我搬桌子啦,”宋意燦說:“你別在這裡站著了,風大,小姨讓你進屋呢。”
路汀低著頭不說話,牌子快讓他搓破了。
宋意燦好像挺忙的,說完話又走。
路汀看上去有些難受,獨自消化情緒,最終落得一聲歎息。
“我買花,”唐林深在桂花樹底下站了半個多小時,誰也沒有發現他,這會兒人沒了,他出來了,“還有嗎?”
路汀詫異,抬起臉看,眉眼突然輕松了,挺驚喜的,但不知道怎麽說,“你……”
唐林深點頭,“是我,很久沒來,最近工作太忙了。”
路汀把牌子藏到了身後,嗯了一聲。
唐林深拿起桌上的最後一束花,這花他認識的,“向日葵——這束花貴了吧?”
路汀又不好意思了,目光微微側開,他笑得青澀,“不貴,一塊錢。”
“有,”唐林深已經養成隨兜揣硬幣的習慣了,他也笑,說:“給你。”
路汀從唐林深手掌心拿硬幣的姿勢已經很自然了,他收起硬幣,把花束遞給唐林深。
唐林深不要外包裝,他接了花束,抽出向日葵,和顏悅色地看著路汀,“一朵就好。”
其實路汀想補上前幾天的份,可表達不好,眉頭又蹙了起來。
唐林深的心緊了緊,問:“怎麽了?”
路汀突然在原地轉了兩圈,有點焦灼,他靜默片刻,身體偏開一些角度,目光跟唐林深交錯開,磕磕絆絆地開口:“昨天,沒來……”
說的很不明白,但唐林深聽懂了,“那我以後每天都來?”
路汀眼睛清亮,笑得比花好看。
“好。”
路雅芬躲在花店裡看著,沒打擾外面二位的溝通,她提著心,眼看挺順利,就怕出岔子。
唐林深在思量該怎麽繼續往下說話,余光瞟見路雅芬在朝他招手,好像有事情要交代。
唐林深想了想,對路汀說:“你等我一下。”
很簡單的五個字,可是等路汀把這句話琢磨明白了,唐林深已經轉身走開了。
路汀以為唐林深要離開,有些心慌,他鼓足了巨大的勇氣,剛想釋放呢,人走了。路汀小跑向前,攥住了唐林深的衣角。
“等等,”路汀說得急,嗆住了,咳了兩聲,“別走。”
唐林深下意識要安撫他,手抬起來了,剛要落下,突然找不準定位,也不敢,蹉蹉跎跎地只能哄,“別急,我不走,怎麽了?”
路汀咳得有些喘,臉頰熟紅,他偏開臉,緊緊閉上眼睛,緩緩把身後的牌子舉起。
正對著唐林深,那些不敢說的話,只能給他看。
我想和你抱一抱。
唐林深帶著措不及防的驚訝,又瞬間平穩下來,他把這請求當做一次再正常不過的接觸,於是坦然抬起雙臂,緩和地說:“來。”
路汀沒有感受到任何壓力。
他放松了一點兒,於是緩慢靠近唐林深,試探性地伸出手,可手不知道該放哪兒,乾脆捏住唐林深衣擺,往下拽了拽。
路汀不懂擁抱,他在努力學習。
唐林深放下手臂,輕柔地落在路汀的後背上。
路汀的額頭抵在唐林深胸前,他聽見了強勁有力的心跳聲,發生了輕微的變化,好像跳得快了。
路汀覺得這種節奏很有吸引力,他聽得認真。
唐林深輕觸路汀的後背,在肩胛骨位置拍了拍,很克制。他帶著安撫,又毫無痕跡地鼓勵,“真棒。”
路汀閉上眼睛,突然覺得享受了,笑了一聲,有些小得意。
“我叫唐林深,‘林深時見鹿’鹿的林深。”唐林深水到渠成,他進行自我介紹,正式跨出陌生人的范疇,“你叫什麽名字?”
“路汀。”
“岸芷汀蘭,鬱鬱青青,”唐林深問:“是嗎?”
唐林深的手掌覆在路汀的脊背上,很溫柔,跟心跳的節奏相得益彰。路汀突然覺得癢,抿著唇點了點頭,說是。
“汀汀。”唐林深把這名字含在嘴裡,念了兩遍,突然放松了身體的重量。他往路汀那邊壓,把人帶了個踉蹌。
路汀為了穩住身體平衡,下意識環緊了唐林深的腰。
他們挨得更近了。
唐林深喟歎:“困死我了。”
路汀沒聽明白:“啊?”
唐林深賣慘:“三天沒睡了。”
路汀懵懵懂懂,“那、那你現在要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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