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呢?”
“左臂和左腿顯示骨折,脛骨比較嚴重,粉碎性骨折。”
路汀扣著唐林深的掌心,不動了,閉著眼睛發抖。唐林深低頭看了眼,路汀在他掌心畫圈,指尖冰涼。
唐林深捏緊手,安撫路汀,也想把自己的溫度遞過去。
“其他檢查做了嗎?除了骨折以外內髒有損傷嗎?”唐林深又問,垂著眼,聲音很沉。
“內髒沒有沒問題,就是外傷,他失血太多了,傷口得處理。”急診醫生百忙之中還有眼力見兒,他問:“我說唐主任,你們倆認識啊?那你勸勸他,別那麽激動。疼是疼了點兒,弄完就不疼了啊!不行我們要上鎮靜劑了,這一天天的。”
急診醫生叨叨個沒完,唐林深表情起伏不大,眼下就算憂心也得藏著,保持冷靜。
“用不著鎮靜劑,”唐林深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你們別碰他,我來。”
“骨頭斷了,”急診醫生苦中作樂,“本來就是你的活嘛!”
唐林深懶得搭理他,俯身輕觸路汀的額,往下,捏他的臉,輕輕開口,說道:“汀汀。”
路汀劃圈的指尖停了,一用力,往唐林深掌心的肉裡戳,他不停地掉眼淚,邊哭邊說:“哥,疼,我好疼啊。”
路汀無師自通,一聲‘哥’從他嘴裡說出來,又嬌又撩人,哪怕眼下火急火燎的狀況。
唐林深恍然片刻,立即收回心思。他的臉貼得更近了,抹掉路汀臉上的眼淚,混著冷汗,輕聲細語地哄,“不疼,哥在呢,我陪著你。”
路汀又問:“媽媽呢?”
“她沒事,在外面,等會兒進來看你好不好?”
路汀遲緩地點頭,想說好,說不出來,又疼了。
路汀生長在風雨裡,卻被完好的保護著,他不諳世事,年齡看著小,身體也跟發育不良似的,太單薄了。
這會兒眼淚眼淚收不住,讓人心疼。
唐林深好似也讓刀剮了一回,“汀汀,哪裡疼?”
路汀說不上來,哪裡都疼,疼麻了。
急診醫生看不下去了,“他後腰有創口,肉都磨爛了,你趕緊的,小心感染了。”
路汀還是害怕,說不要,拉著唐林深的手不松開。
唐林深當機立斷,讓人把路汀往骨科的住院部送,“這人我帶走了。”
急診醫生姓王,叫王大波,跟唐林深是大學同學,知道他性取向,但不知道他的情感經歷,這會兒大開眼界。稍微攔了一下,沒讓人走成。他拉住唐林深閑聊了幾句,“老唐,他叫你哥?他是你弟?你還有個弟弟?”
唐林深還是沒想搭理他,煩得很,“你不忙?”
王大波說:“忙啊!焦頭爛額!”
唐林深撩起眼皮,“那就讓讓,別擋道,我們各忙各的,行吧。”
王大波雖然挺好奇,但也不能真惹毛唐林深,骨科主任要是不搭理急診了,那完犢子的還是他自己。王大波說行,又囑咐唐林深辦手續。
唐林深暫時辦不了手續,路汀黏著他。
“哥!嗚……疼。”
路汀身上的冷汗一輪接著一輪出,他翻來覆去地喊唐林深,叫哥。在這兒他隻認識唐林深。他抓住僅有的安全感,那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唐林深心疼壞了,他彎腰,雙唇遊離在路汀耳邊,剛要說話,被人從後推搡一下,碰到了,一個似吻非吻的觸碰。
在雜亂無序的急診室,唐林深根本不敢仔細琢磨。
“不怕。”唐林深順勢調整呼吸,說:“我不走。”
路汀的感知回來一點兒了,他覺得耳朵癢,下意識點頭,說好。
這場面,血腥中帶著繾綣,把王大波看得目瞪口呆,“我滴個乖乖。”
路汀後腰的傷口看著可怕,血肉模糊,但還好只是皮外傷。這種傷在處理的時候不能打麻藥,路汀只能硬生生扛著。
還好唐林深在,他親自上手給路汀清創,路雅芬也被唐林深帶進住院部了。有這兩個人陪著,路汀疼極了也隻哼哼唧唧。還會哭,不喊不叫了,情緒平穩很多。
“汀汀的腿怎麽辦?”路雅芬改了稱呼,叫唐醫生了。
“要手術,馬上手術,”唐林深在做清創的收尾工作,手端得很穩,還能一心兩用地緩解路雅芬的焦慮,“我來做。”
路雅芬說好,她太難過了,忍著沒讓眼淚下來。
唐林深偏頭,看了眼路雅芬,又繼續專心處理手上的事情,他問:“雅芬姐,你沒事吧?沒受傷吧?”
“沒有。”
路雅芬剛才驚慌失措,什麽話都不想說,這會兒稍微松弛下來,傾訴欲裹著恐懼,隻想找個發泄的口子。
唐林深突然開口先說了:“我走之前還好好的。”
“我們……”
路雅芬剛把話開了個頭,暈暈乎乎的路汀又哼唧一聲,他臉上滿是淚痕,像隻名貴瓷器,擺在站台的時候賞心悅目,可是需要好好護著,容易碎。他讓唐林深分不了心。
“汀汀?”唐林深問,聲音也顯得小心翼翼,“怎麽了?”
路汀睜不開眼睛,後腦杓蹭了蹭枕頭,扭著身體往唐林深那邊歪。唐林深把人摁住了,“別動,想要什麽?跟我說。”
“想、想喝水。”
唐林深說:“你現在不能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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