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雅芬又問：“唐醫生家裡環境好的，他那裡住著舒服吧？”

　　路汀聽見唐林深的稱呼，自然而然地要點頭，點一半卡住了，慌忙搖頭。

　　路雅芬哭笑不得，“到底是不是啊？”

　　路汀說不出違心地話，捧著臉說是。

　　路雅芬隻以為是由奢入儉的環境因素，沒往人那方面想，她隻當跟路汀談心，於是特別感慨。

　　“好的地方住著確實舒服，就是房價太貴。也不能老住別人家，”路雅芬歎氣，“哪天唐醫生要是成了家，那就更住不了了，多打擾別人的生活。”

　　路雅芬字裡行間透露著分寸，可這些話鑽到路汀耳朵裡，莫名搗鼓出了一份肝腸寸斷的委屈。

　　未來會有人跟唐林深一起生活，那個人不是我。

　　他也會被唐林深擁吻著入睡嗎？

　　路汀一想到這些，眼眶就酸澀了，他受不了，自己把自己弄哭，又不能讓路雅芬看見，只能往房間跑。

　　唐林深也在想路汀，特別特別想。他行動能力強，思念成疾這事兒性價比不高，總得找點借口見一面。

　　以解相思苦。

　　唐林深看見床頭櫃上的八音盒，小鹿立在燈光下看著他。他端起音樂盒便搖動手柄，樂聲美妙絕倫，撫人心靜神清。

　　似乎有理由了。

　　“你不來看我，我可去找你了。”

　　唐林深之間點在鹿耳上，輕輕搔了搔，摩挲往下，在鹿尾劃出一個漩。他淺淺微笑，撥通了路汀的電話。

　　接得有點慢，第一通自動掛斷了，第二通到最後才接起。

　　除了輕緩的呼吸聲，沒別動的動靜了。

　　唐林深覺得這呼吸比樂聲還要動聽，他傾耳享受片刻，終於開口了。

　　“小鹿。”

　　路汀悶著聲兒回應：“哥。”

　　唐林深輕蹙雙眉，聽出了不對勁，“你怎麽了？哭了嗎？”

　　“不是，”路汀捧著電話，就放在唇下，他不會對唐林深掩飾自己熱烈的心緒，“哥，我想你了。”

　　唐林深原本還猶豫，覺得這個點找過去名不正言不順的，又怕打擾他們母子二人的談天，所以忍著。

　　現在忍不了了。

　　這五個字，足夠讓唐林深為止赴湯蹈火。

　　“哥？”路汀沒得到回應，有些忐忑不安：“你…還在嗎？”

　　“我在聽，”唐林深說：“小鹿，我也想你，很想。”

　　“嗯。”

　　路汀隻說了一個字，唐林深聽見那邊有敲門聲。

　　“怎麽了？”

　　路汀的聲音突然壓低了不少：“媽媽喊我吃飯。”

　　唐林深問：“你還沒吃飯？”

　　“是啊，吃不下。”

　　唐林深說：“去吃一點兒，聽話。”

　　路汀跟唐林深聊了一會兒，有點食欲了，他說好，掛了電話吃飯去了。

　　面快坨了，路雅芬喊了第四遍才把路汀喊出來，吃得還挺香。

　　路汀沒吃出來這面什麽味兒，他想跟路雅芬提，能不能再去唐林深家住一段時間。

　　自從上回在醫院提出了找護工的建議，路汀在這方面的膽子和活躍度大了不少。

　　“媽媽。”

　　路雅芬在洗碗，沒回身，問了句嗯？

　　路汀還沒把面吞下，心裡著急，被嗆著了，咳得昏天暗地。他把路雅芬嚇了一跳，趕緊喂水，剛順平氣，電話又響。

　　來電顯示很明確，是唐林深。

　　路汀接起電話，叫了聲哥，而後再沒了聲響。他瞪圓眼睛怔愣出了神。

　　路雅芬的心突然七上八下的，她小心詢問：“汀汀，誰的電話？怎麽了？”

　　路汀拿下電話，滿目都是喜悅，耳朵不知道被什麽心緒燙的微紅，“媽媽，哥來了！”

　　路雅芬不太確定：“是唐醫生？”

　　“嗯，”路汀往外跑，“我、我去帶他上來。”

　　真像一隻鹿了。

　　路雅芬追不上他，在後面喊：“汀汀，你沒穿衣服！外面冷！小心台階！”

　　路汀顧不上這些了，他想著唐林深，唐林深就出現了。

　　期盼成了奇跡，能輕而易舉地就被實現。這太不可思議了。

　　路汀把不久前“可望而不可及”的心酸拋諸腦後，現在一心只有唐林深——這世間再沒有比他哥更好的人了。

　　唐林深站在岔路口的燈柱下，影子被拉得斜長，他一半身體隱在黑暗裡，卻無法掩蓋他獨有的溫柔。

　　就是不太好找地方。

　　“哥！”

　　唐林深聽見聲音回頭，看見路汀從一棟筒子樓的單元們裡跑出來，速度挺快的。他高興沒幾分鍾，等人跑近了才看清一雙棉拖鞋和單薄線衫的模樣。

　　唐林深的款擺不下去了，他雙臂一撈，把路汀罩入自己的羽絨外套裡。

　　“你衣服呢？”唐林深問：“怎麽這樣就出來了？”

　　路汀一張口，哈出來的全是白氣，牙齒直打哆嗦，“我著急，忘忘忘穿啦。”

　　唐林深越摟越緊，試圖在寒峭的初春夜捂出炙熱溫度，但好像無濟於事。

　　他氣不打一處來，“回家。”

　　路汀說：“我家在三樓。”

　　唐林深不說話了，抱著路汀要跑。

　　路汀顛簸在途中，突然撒嬌了，發頂蹭著唐林深的下顎，說：“哥，你好暖。”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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