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連路汀都感覺出來了,唐林深難得一回覺得自己是根棒槌。
但這事兒也確實不能全怪唐林深,他在漳洲島忙本職工作,上班跟大爺大媽打交到,下班回民宿陪路汀,真正認識的本地人就兩個。嚴謹地說,恐怕楊老頭的臉在唐林深腦子裡都比小楊深刻。
怎麽莫名其妙會出現這種走向?
唐林深甚至吃不準路汀這個悶葫蘆想了一出什麽恩怨糾纏,把自己弄難過了。
到頭來戳得還是唐林深的心。
小楊見唐林深跑了,嚇了一跳,在他身後追,“唐醫生,等等!”
唐林深有教養,他雖然態度冷,但不至於沒禮貌。他停下了,有些話跟小楊說。
“小楊,你覺得我讓你安心,也許是患者和病人之間的交流,作為醫生,很高興病人家屬對我專業水平的認可。”唐林深說:“僅此而已了。”
小楊要解釋:“不是的,我……”
唐林深表情很淡,情緒起伏也不大,“至於其他方面的安心,我有,也是給我愛人的,你不要誤會。”
“什麽?”小楊驚呆了,“你、你有家庭了?”
唐林深笑了笑,說是。
他笑起來很好看,總能把人迷住。小楊呆了呆,她一邊為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單戀趕到悲哀,另一邊又想起唐林深同事說的‘我們主任沒對象’這話。
小楊慘兮兮一笑,“唐醫生,你是不是找借口搪塞我?”
“……”
唐林深無法回答是與不是,他自己都心虛。
然而心虛過後,心境卻前所未有的清明了——也是啊!
在這之前他總是瞻前顧後,擔心路汀不經人事,被自己裹挾著進入另一種世界沒有退路,又怕他被深入過後接受不了各種變化從此遠離,所以想引導他慢慢開竅。
可照此情況下去,得等到什麽時候?
沒嘴嗎?直接問啊。
唐林深茅塞頓開,自己把自己從牛角尖裡請了出來。
“我沒搪塞你,”唐林深不可抑製地笑,“我謝謝你。”
“啊?什麽?”小楊整個人都傻了:“不是,唐醫生我……”
唐林深歸心似箭,沒想跟小楊多解釋。
小楊舉棋不定,想追又不敢追。這個時候,扶曜正好出來了,他語調不高不低,唐林深正好能聽見。
“唐醫生,我這邊好了,你去車裡等我吧,我馬上過來。”
“好。”
唐林深走了,扶曜單獨跟小楊說了句話:“小楊,唐醫生來這裡工作,也是客人,他始終要走的,有人等著他。”
小楊的單戀無疾而終,她啞口無言,也有點不甘心。
扶曜沉默地看著她,心裡想了很多,他猜測唐林深沒有透露自己的性取向,也的確自身隱私沒必要向外人透露。
“楊叔以後有什麽問題你找我,我替你找唐醫生,不過非親非故的,總是麻煩別人也不好,知道吧?”扶曜拍拍她的肩:“進去照顧你爸吧。”
“……哦。”
唐林深在車裡等了五分鍾,扶曜出來了,就他一人。
處理得挺好。
破車不好啟動,拐個彎差點熄火。
唐林深說:“扶書記車技不行啊。”
“……”扶曜眉角一抽,“是麽?”
唐林深憋過了悶氣,心情似乎不錯:“最後兩晚了,你們能消停點嗎?”
“不好說,”扶曜皮笑肉不笑,“我給你們倆換個房間吧,不過剩下的都是雙床房了,二位能睡習慣嗎?”
“不用了,謝謝。”
扶曜贏了一局,挺開心的,破車也給他面子,順利開上了山路。
其實唐林深還是想不明白小楊對自己莫名其妙地單戀算怎麽回事,他跟扶曜聊上了,但還是拐彎抹角。
“扶書記挺深得民心啊。”
扶曜說:“有話直接問。”
唐林深不恥下問:“我不太記得我跟小楊有什麽接觸了,她是怎麽回事?”
扶曜想了想,其實他也不太確定,“五年前你第一次來這裡,鄉診所裡的護士也是小楊,她那會兒剛上班,楊叔也還沒生病,就是摔斷了腿,是你給治好的,所以接觸多一些吧,她挺崇拜你的——你記得這件嗎?”
唐林深說:“……不記得。”
“你們這種人啊……”扶曜好像很感慨,並且意有所指,他無言以對:“這幾年有不少人給她說煤,她誰也看不上,感情心思在你這兒了。楊叔為這事天天找我,生怕他女兒一輩子單身。”
唐林深不太明白:“找你幹什麽?”
“村裡跟大城市不一樣,大到生死攸關,小到雞毛蒜皮,大家總想找個主心骨發發牢騷,”扶曜笑了笑,“不才,我就是這根主心骨。”
唐林深搖頭,不想聊了,“這事兒過了吧?”
“過了。”
“多謝,”唐林深催促:“麻煩車能開快點兒嗎?”
“快不了,這裡也有監控。”
唐林深看了眼腕表,喟歎:“歸心似箭啊。”
然而箭歸了,窩裡的小鹿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溫霧嶼有車有司機,一路哢哢嚓嚓把路汀帶到古石橋上。
靠山近水的地方,酷暑的夜晚也透著一絲涼意,路汀卻享受這股清透的空氣,能消平內心的空虛和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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