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那也太惡心了吧?”
“……什麽犯,沒有那麽嚴重,頂多就是猥褻吧?沒受過教育的小孩兒哪懂什麽隱私啊。”
“三歲見老聽過沒?這麽小就學會犯罪,心術不正,還沒人管教,以後放到社會上就是標準的人渣敗類,不知道要謔謔多少小姑娘呢!”
“沒那個機會了。”林匪石不知道什麽時候踱步走進公共辦公室,不急不緩地說:“你們江隊在死亡人員檔案裡見過小爭,那小孩子去年就已經死了。”
“林隊!”
“林隊好。”
“去年那孩子才十六歲吧?居然就死了?”有個刑警拍了一下手,義憤填膺地說:“哼,多行不義必自斃,這種小變態活著也是禍害社會。”
林匪石搖了搖頭,瞳色格外深黑:“不要這麽說,我們現在不能確定小爭到底做沒做過那些事。”
辦公室的刑警們愣了一下,不知道林匪石為什麽要為一個“壞孩子”說話。
“越是對死者的評價,越不能輕易相信,”林匪石輕聲道:“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滿屋子警察木呆呆地望著林匪石,沒明白長官的意思。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所以即便別人為他蓋棺定論,他也不能張開嘴向我們辯駁什麽,難道就因為所有人都在紅口白牙地說這個男孩是強奸犯,所以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我們就可以認為小爭罪大惡極了嗎?”林匪石單手撐著桌子,微笑著說:“我們確實要分辨是非,可也不能盲目從眾,並不是大多數人的說法就是正確的,千夫所指的也未必是壞人,不是嗎?”
祁連不明所以道:“您的意思是他是被人冤枉的嗎?”
“我也說不好,”林匪石低笑道:“我只是覺得無憑無據議論一個死者,這樣不太合適。”
祁連望著他精致而秀麗的眉眼,後脊忽地掃過一陣涼風,渾身都打了一個哆嗦。
回到辦公室,江裴遺正在帶著眼鏡看當時小爭的詳細屍檢報告──那時候沒有人知道小爭是誰,看起來又是一起自殺案,最後只能當不明身份的死者拉去火葬場焚燒處理了。
林匪石坐到他的身邊,小聲感歎似的說:“哥哥,我忽然覺得,其實人對人的惡意,有很多都是通過‘他人之口’傳遞的,即便這個人跟你並沒有深仇大恨,旁觀者感染了憤怒,又將憤怒傳遞給另外的旁觀者,如此掀起一股驚濤駭浪的情緒,就稱為所謂的‘民憤’。”
“旁觀者的共鳴作用吧。”江裴遺沒抬眼,淡淡地道:“就跟你看到犯當眾行凶持刀會感到憤怒是一個道理,不是很常見嗎。”
“但假如旁觀者看到的只是部分而非全部真相呢?如果從第一個人開始就完全顛倒了是非,引起了錯誤的民憤,”林匪石道:“不也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嗎?”
江裴遺這時才轉頭看他,目光透過玻璃鏡片落到林匪石的臉上,溫和地說:“怎麽了,剛才又聽到什麽了?”
“……也沒什麽,只是想到其實沒有一個人看到過小爭猥褻別人,但是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他是強奸犯,”林匪石歎息道:“假如他是被冤枉的,小爭還活著,他該有多難過啊。”
江裴遺沉默片刻:“小爭給我的第一感覺其實不太好,照片上那種眼神不像是一個少年應該有的深沉和陰鬱,我感覺他的心理或許真的有什麽問題。”
“反正現在人都死了,生前的功過是非也沒什麽可討論的,”林匪石低頭捏了一下鼻梁:“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再去一趟幼山孤兒院,那個宮院長肯定知道小爭的手指斷了,第一次見到我們的時候卻完全沒有提及,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江裴遺能察覺到林匪石現在的情緒不高,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輕聲道:“不開心啊,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多愁善感。”
“沒有,我只是覺得過於聽取別人的聲音而喪失自我判斷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林匪石微微牽了一下唇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又想到大多數人其實都是這樣的,就更可悲了。”
說完,他又忍不住自嘲地哈哈大笑起來:“人閑下來啊,就格外容易憂國憂民。”
江裴遺看了他一會兒:“下午一起去孤兒院吧。”
林匪石:“好的。”
幼山孤兒院的大院裡,有一群八九歲的孩子正在跳大繩,繩子“啪”地一聲落到地面,而後高高揚起,女孩兒們一起跳了進去,然後隨著繩子的起落不停原地蹦躂。
江裴遺他們走過去,那個搖繩的小女孩直接把繩子扔到了地上,跑過去抱著林匪石的大腿,驚呼道:“兩個漂亮哥哥!”
林匪石笑著蹲下來,聲音溫柔:“哥哥問你幾個問題好不好呀?”
女孩環著他的脖子,用力點了點頭。
林匪石說:“你在這裡每天都玩什麽?”
“沒事的時候就在外面玩,跟小朋友一起玩。”
“有時候會看哥哥姐姐們玩遊戲,不過我們太小了,還不能跟他們一起玩。”女孩兒用手玩弄著頭上的辮子,嬉笑道:“我們才是小班的小朋友呢!”
林匪石問:“平時會有人欺負你們嗎?”
女孩睜大眼:“沒有呀,我們都很好!我很喜歡我的小朋友!”
林匪石循循善誘道:“你記得一個叫小爭的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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