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啟明瞪大了眼,心臟急劇跳動:“是誰?”
江裴遺平靜道:“林匪石。”
“……”郭啟明兩條眉毛豎成了平衡線,尾音直接劈了叉:“誰?──”
江裴遺一字一句重複一遍:“林匪石。”
郭啟明想也不想:“不可能!”
“為什麽?郭廳,我一直想問你,林匪石他到底是什麽人,讓你什麽百分之一百地無條件信任,甚至把他放在我身邊……”江裴遺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但壓迫感劈頭蓋臉落了下來:“您給我個解釋吧。”
“林匪石不可能是承影,也不可能跟沙洲牽扯上關系……”郭啟明還在念經,然後反問:“小江,這事不能兒戲,你說他是承影,有什麽證據?”
江裴遺低頭拿出手機,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輕聲說:“不是我發現的,是他親口跟我承認的,殺死李成均的那枚子彈,是省廳給他的配槍射出去的,膛線對比結果已經出來了,在案發現場發現的那個袖扣,我在他身上找到了另一枚。哦,現在他已經跑了──帶著他的病床一起。”
“……”這次腦仁巨響的變成郭啟明了,這幾句話內容量太大,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人形大擺錘,砸在金屬厚壁上咚咚地響,感覺江裴遺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所以,”江裴遺看著他,心平氣和地說,“林匪石的身份,您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郭啟明渾身一個機靈,眼裡渾是難以置信,自言自語般的說:“怎麽可能……匪石……匪石跟你是一樣的人,要說整個省廳有哪兩個是絕對乾淨的,就是你們倆了。”
江裴遺皺起了眉──跟他一樣的人?什麽意思?
郭啟明四肢發麻地坐到了沙發上,有點消化不良,弓著腰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許久才緩緩出聲道:“南風,你聽說過‘魚藏’嗎?”
江裴遺不明所以道:“魚藏……十大名劍之一,曾經藏身魚腹,意為‘勇絕’。”
郭啟明搖頭說:“不,不是那個,我是說,代號‘魚藏’。”
“代號”這兩個字像是刺到了什麽,江裴遺渾身一震,猛然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盯著郭啟明。
郭啟明的脊背松了松,點頭道:“就是你想的那樣,這也是為什麽我放心你跟林匪石兩個人到重光市,而不怕你們被‘汙染’的緣故,你們兩個都是在沼澤裡長大的孩子……都是屠過龍而凱旋的勇士,都是被深淵回視過的人。”
江裴遺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難以克制地呼吸發顫,郭啟明的話打破了他以往所有認知,撕下了林匪石的最後一層面具,以至於他的心臟都抖了起來,問:“魚藏……魚藏是負責什麽工作的?”
“匪石他跟你不一樣,不是一直在黑鷲臥底,魚藏曾經輾轉潛伏過許多個組織,不過沒有黑鷲這麽複雜龐大,都比較容易擊破。”郭啟明的脊背陷進了沙發裡,開始慢慢地回憶:“我第一次見到林匪石的時候,他才剛到十六歲,就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跟警察、臥底這種危險的職業沒什麽關系。當時他們家鄉附近有一個頗具規模的傳銷組織,省廳在半個多月之前盯上他們,傳銷對象是智力還沒發育完全的青少年──小孩跟老人一般是傳銷的大多數受害者,後來我們跟蹤調查發現,有個叫林匪石的少年跟這個傳銷組織接觸的非常頻繁。”
江裴遺:“……”
“一開始我們以為林匪石是一個被傳銷組織洗腦的倒霉蛋……因為這個孩子實在太漂亮了,放在人堆裡都好看的扎眼,容易引人注意,可是後來我們發現,這個少年竟然很清醒,清醒的有點驚人了──他不但沒被傳銷組織洗腦,還假裝被洗腦滲透到組織當中,然後暗地裡對其他的孩子進行‘反洗腦’,讓他們不至於‘癡呆’的太快。”郭啟明深吸一口氣,說:“這個孩子的存在,當時震驚了我們整個行動調查組。”
“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那場行動,我們居然跟一個十六歲大的孩子‘裡應外合’,才把那個傳銷組織一網打盡,”郭啟明緩聲道:“那時候我就想把林匪石拉攏到我方陣營來,林匪石在那個傳銷組織的表現,勝於任何一個被專業培養的優秀臥底……除了他的外表。”
郭啟明:“他的長相太出色了,不符合‘入水即溶’的要求,太容易被記住,但是後來我又發現,他美則美矣,但五官太鋒利,總有點不太正經的妖氣和邪氣,怎麽說呢──像個蛇蠍美人的反派。”
江裴遺:“……”這形容倒是異常貼切。
“但是林匪石總歸是個普通人,活在‘社會和平’的層次,而臥底一般是從小被培養的,像你,從小你就知道你要變成怎樣的人,以後將要做什麽,目標非常明確,可是匪石不是這樣的,他本來可以有一世風平浪靜的生活。”郭啟明又說:“當時我抱著僥幸的心態,在經過組織同意後,私下聯系林匪石,表明我的來意──十六歲的林匪石太聰明了,智商和情商以及心志堅定程度遠遠高於同齡人,他知道我的意圖,沒有當時回絕我,只是說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然後再聯系我。”
“可是臥底……臥底不好當啊,最高危的職業沒有之一了,那麽多優秀的警察深入敵營,最後活下來的又……又有幾個?”說起這些事,郭啟明心情格外沉重,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本來沒抱多大的希望,畢竟這種事匪石一個孩子做不了主,天底下又有哪個父母會眼睜睜看著孩子往火坑裡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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