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很輕,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含在喉嚨裡沒有咕噥出來。
江裴遺溫聲耳語道:“我也不想讓你再冒險了,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頓了頓,他又說:“我希望沙洲可以被連根拔起,可是我最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匪石,你是我跟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
林匪石不敢細想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無聲笑了起來:“就讓我一如既往地有一個好運氣吧。”
江裴遺小心翼翼地避過他的傷口,輕輕把人攏在懷裡,那觸碰感溫存地讓人想要落淚,為什麽會有一對情人,連肌膚相親都是奢侈呢?
這幾個月來他們總是離別多、相聚少,這樣可以相擁入眠的情景,美好的像是夢了。
次日,林匪石醒來之後,先去隔壁房間偷看了一眼賀華庭還在沒在,結果不幸被當場抓了個正著,於是他光明正大地推開門走進去,坦坦蕩蕩地說:“你醒了,鑒於我們現在是三個人住在一起,所以過來征集一下群眾意見──早飯要吃什麽?”
賀華庭面無表情冷冷看著他:“你們真的把我當同伴了?就不怕我忽然變卦反咬你們一口?”
“有句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進了賊窩就不要出去了嘛,我跟裴遺對你不好嗎?”林匪石恬不知恥地無視了他腳上的手銬,絲毫不以為意地說:“華庭,我很少看錯人,既然決定相信你就不會改了。”
賀華庭心想:“我信了你的邪。”
如果吉尼斯世界紀錄有個“睜著眼說瞎話”挑戰,林匪石絕對是無可動搖的冠軍。
可是活蹦亂跳的林匪石又像一把尖銳的鉤子,準確無誤地勾起了賀華庭心底死寂已久的“少年氣”,有什麽東西在堅固的冰面之下蠢蠢欲動,似乎想要生機勃勃地破土而出。
假如能成為像林匪石一樣的人……
那是賀華庭從來都不敢奢求的生活。
家裡養了一對病號,只能江裴遺下廚做飯,可是他又不會做早飯,於是蒸了三碗雞蛋糕,一人一碗。
關於以後把賀華庭安置在哪裡,江裴遺還沒決定好,林匪石跟他還有許多“交接工作”沒有完成,他們最近肯定是要頻繁接觸的,為了掩人耳目,最好還是讓賀華庭暫時住在他家裡──沙洲這次可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們本來想在市局內部插入一個釘子,不想反而將自己堅不可摧的防護網捅了個大窟窿。
賀華庭半坐在床上,用杓子一口一口吃著雞蛋糕,忽然有些明白了昨天晚上為什麽會鬼迷心竅地為林匪石做掩護,為什麽沒有趁機撬開手銬無聲無息地逃跑……
他拚了命地努力掙扎,或許就只是為了這樣平凡而普通的生活吧。
“今天匪石跟我去市局。”吃完飯,江裴遺穿著整齊地對賀華庭說,“你身上有傷,暫時不適合下床走動,等你的肋骨恢復一些,如果想去市局的話,也是可以的。”
反正天底下只有江裴遺能看出林匪石跟賀華庭的差別,讓他們兩個人偶爾換個班,剩下那個劃水摸魚……聽起來還挺奇妙的。
賀華庭還是單腳鎖在床上,江裴遺想了想,把手機一起帶走了。
因為林匪石不能受顛簸,兩個人是步行去的市局,林匪石拉著江裴遺的手,跟他一起走到了辦公室。
市局同事的表情霎時間都有些古怪──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兩個支隊長手拉手了,雖然以前他們也經常成雙入對,但是總有一種貌合神離的感覺,直到今天,他們之間的那種禁止第三者插足的“排斥感”才“走失兒童歸家”似的回來了。
林匪石進門就說:“中午別開小灶了,你們江隊給大家訂了外賣,十一點半左右送來,叮當錘輸了的去拿~”
外賣其實是林匪石訂的,跟同事們久別重逢,應該送一點禮物,但是為了掩人耳目,只能說是江裴遺送的,否則容易讓人懷疑。
──然而辦公室的刑警們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地一齊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紛紛想起了今年夏天的時候江隊為防上火而“貼心”預定的一個季度的苦瓜套餐……
一個女警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好意思,林隊,我中午有親戚結婚,我就先走了。”
林匪石說:“有小龍蝦哦。”
“我親戚忽然說她不想結婚了……”
辦公室的刑警哄然大笑起來。
只有祁連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最近這段時間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具體來說是林匪石的哪裡不對,前幾天的“林隊”跟眼前的“林隊”五官一模一樣,甚至給人的感覺也是相似的,可總是有一股違和的詭異感,並不明顯,平常人根本不會察覺。
祁連一開始以為林匪石是有什麽心事,所以性格稍微改變了,而現在那個熟悉的“林隊”居然又回來了……就好像中間換過一個人似的。
祁連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
林匪石笑眯眯地看著他:“同學,集郵的怎麽樣了?SSR齊了嗎?”
祁連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處於什麽目的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想看看你的明信片。”
林匪石拿出手機,不經意嘚瑟道:“新出的ssr我昨天剛收到了!”
──結果祁連不知道怎麽見了鬼似的看著他,小臉煞白,拿著手機的手都帕金森似的哆嗦了起來,他磕磕絆絆道:“林、林隊,有個事……我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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