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淳喻把笑意抿下去,指著不遠處地廁所道:“你先去吧,我給家裡打個電話。”
潭風生扶著桌子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洗手。
等兩人都洗完手,潭風生拿起漢堡就開始啃,趙淳喻則是從薯條開始吃起。這是他的習慣,吃東西,從蔬菜開始,留著喜歡的肉慢慢吃,做事情,從最棘手的開始,再將其余小事慢慢收尾。
手機鈴聲響起,潭風生顧不得滿手的油,用紙巾簡單地一擦,快速點開界面。
看到短信人的名字,潭風生心底一舒,連腳踝的疼都忘了。
黃麟的回信道:五分鍾左右可以。
潭風生在心裡握了個拳,回復道:可以,幾點方便。
他還在想要不要把他今天打架的事情告訴黃麟,順便再拍幾張綁了繃帶的腳踝。轉念一想,打架這種事,成熟的大人是肯定不會做的,遂而作罷。
關上手機界面,潭風生心情大好,抬眼去看趙淳喻,就見他已經吃完了薯條,一邊吃漢堡,一邊在看習題冊。
潭風生瞬間感覺手裡的漢堡就不香了。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道:“你跟朋友吃飯的時候也這樣?”
全程沒有交流,只有對知識的無限渴望?
趙淳喻抬起頭,想了想他的問題,回道:“我沒有朋友。”
潭風生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拿過一旁的可樂吸了兩口。
心裡想道:行,你贏了!
無論什麽話題,這哥們都有把話聊死了的天賦。
手機短信鈴響,潭風生連忙點開,可惜這次不是黃麟的,而是他媽媽的。
內容是可預見的,無非就是媽媽工作太忙了,你要好好吃飯,早點回家。和上次的短信就差了幾個標點符號,潭風生都懷疑他媽是不是直接粘貼複製的。
他爸常年應酬,他媽則是全年在外飛,家裡沒有人是常事,家裡阿姨到點就回家,他要是回家見到了人,都會覺得是不是進了小偷。
但潭風生並不討厭這樣的生活,也不曾怨恨他父母什麽,就是不怎麽同他們說話而已。
潭風生從性懵懂期就發覺了自己的性向,他惶恐,焦躁的那段時間也曾叛逆過,可惜爸媽不在家,他叛逆的表演沒有人欣賞,直到中二期結束,他爸媽都沒發現兒子叛逆過。
他的叛逆期結束,與黃麟有著很大的關系。
少年對同性的憧憬是隱秘又恐懼的,他沒人去傾訴,也沒有辦法解決。他也不能對家裡的保潔阿姨說:如果你兒子喜歡男人,你怎麽想?
可世界就是這麽奇妙,同一個“味道”的人,你總會從各種方面發現他的不同。
在潭風生很小的時候,就認識這個叫黃麟的哥哥。
黃麟的父親在潭風生老爸的手底下工作,黃麟剛好跟他一個初中,他初一,黃麟初三。
黃麟的個子不高不矮,一米七五左右,皮膚很白,帶一副黑框眼鏡,上高中之後變成了金屬框眼鏡。
潭風生盡可能不去多看身邊的同齡人,因為他怕。他怕會發生什麽,也怕自己會做出什麽。
與黃麟走得近,是在他中考前的那段時間,黃麟來家裡給他補習,一來二去,潭風生不由得就開始多觀察他。
潭風生還記得,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他鼓足了勇氣,用打顫地聲音問道:“你……喜歡女生嗎?”
這是一個別扭又愚蠢的問題。
說完他就想用開玩笑糊弄過去,誰知黃麟卻笑了,鏡片放大了他的眼眸,他笑著道:“可能不吧。”
很簡單的一個開始,潭風生便一頭扎了進去。
所以他托他爸,想盡辦法跟黃麟上了同一所高中,結果他剛高一,黃麟就迎來了地獄高三,根本沒有太多時間分給他。
潭風生熬啊熬,黃麟終於上了大學,潭風生以為可算是熬到頭了,大學一半時間用來談戀愛,一點沒毛病。
可是他忘了,黃麟是個有上進心的人,他從不以為進了大學就可以放松,反而覺得是一個起點。
明明在同一個城市,潭風生卻覺得自己像在談一場難熬的異地戀。
吃完了麥當勞,潭風生擦了擦嘴,趙淳喻拿起兩人的包,站起身道:“你坐哪路公交回家?”
潭風生把紙圈成一團,他並不想回家。
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裡,時間長會呆出病來的,他時常這麽對自己說。
“去你家吧。”
黃麟不出來,他也不想拖著不舒服的身體去朋友家,想了一圈,就對面這個大高個是最好人選了。
趙淳喻定定地看了他幾秒,說道:“我家不適合招待同學。”
潭風生反唇道:“你家是龍潭虎穴?”
趙淳喻:“你不想回家?”
潭風生歪了歪頭:“家裡沒人,我腿還疼,不方便。”
說罷,他還伸了伸自己綁了繃帶的腳踝。
趙淳喻沒說話,他仔細端詳了潭風生片刻。
趙淳喻不會輕易給人下定論,但他覺得,如果他沒分析錯的話,潭風生,似乎是一個很怕寂寞的人。
這種人,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呆著。
第三章
與潭風生不同,趙淳喻大多時候都是獨自一人。
他似乎沒有所謂孤單的這種心理,相反,他很享受一個人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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