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以森一開始沒太反應過來,直到雞窩頭領命從隔壁小賣部買回好幾種糖。
薄荷糖水果糖牛奶糖□□糖,軟的硬的擺了一桌。
“這算兩清啊,從今以後江湖不見。”雞窩頭扔下就跑路,像生怕盛夏下回再找他麻煩。
而盛夏壓根沒理他,徑直伸手從糖堆裡揪出最甜的,放在薑以森面前:“吃點兒吧...你臉色不太好。”
薑以森這才反應過來,內心頗有些意外。
怎麽他成為監護人的第一天,反而好像被反過來關照了。
他摸過糖,抬起頭,第一次像這樣與盛夏對上了視線,並露出笑來:“謝謝你。”
對方那雙眼睛漆黑沉靜,像是某種難辯善惡的動物,隱約帶著幾分不被輕易馴服的野性。
薑以森心想,接下來的日子,大概會變得有意思多了。
隔了許久,盛夏才張了張嘴,並移開了視線。
“不客氣。”
……
夏季在五月上旬毫無懸念地造訪了南城,初夏這天,盛夏正式搬進了薑以森對門,薑以森將要在接下來的一年裡,照顧這個17歲的小弟弟。
一直到他順利參加高考,考上大學,到另一個城市去生活。
“那小家夥還知道給你送東西?看樣子是真長大了。”劉舒在電話裡笑道。
薑以森剛從外邊回來,今天南城下了場綿綿雨,空氣悶熱潮濕,等雨下過之後,氣溫只會進一步攀升。
“他好像不太願意白拿我給他的東西。”薑以森略微蹙眉。
盛夏搬過來已經兩天,他們兩人交談很少,薑以森作為監護人,總是主動敲門送洗好的水果和牛奶。
每每這個時候,盛夏會從自己的屋裡搜刮出來點兒什麽,當做給他的回禮。
短短兩天,薑以森家裡就多了三包膨化食品、兩瓶運動飲料,甚至還有一個巴掌大的拍拍小夜燈...
薑以森總覺得,再這樣下去,對方就要把家底給掏空了。
“應該是害羞吧...”劉舒琢磨著,“哎你不用費心思管他,都是大孩子了,想吃讓他自己買去。”
“好。”薑以森應了一聲,到居民樓下時,想起家裡桶裝水沒了,就順路買。
店門口有個小貨車,賣水果的老婆婆總是風雨無阻地把車開出來,花白頭髮上落了許多小雨點。
電話沒有掛斷,薑以森聽見劉舒在滴滴答答的雨聲裡說:“薑,我都不知道怎麽謝你好,得虧有你,不然真讓他一個人住,我肯定放心不下。”
“沒事,這裡離他學校也近。”薑以森挑選著小貨車裡滿載的新鮮奶油草莓,還是禁不住好奇:“你知道,他為什麽一個人回老家嗎?”
他雖然成了盛夏的監護人,卻幾乎可以說對盛夏一無所知。出於負責任的心態,他覺得有必要多了解一些情況。
“他就說老家的卷子簡單,分什麽I卷II卷的,我也不懂現在的高考。”劉舒歎氣,“他爸媽倒是一點兒不操心,南城這小地方混混這麽多,不怕被欺負也不怕學壞。”
薑以森沉默,想到了盛夏將雞窩頭控死在手裡的模樣。
也許,可能,已經學壞了。
而且,是能夠欺負別人的那方。
“沒關系,我會幫忙看著的,你放心交給我吧。”薑以森說。
劉舒又是忙不迭地感謝。
薑以森挑了許久草莓,才掛了電話。
賣水果的老婆婆從袋子裡給他摘出幾顆不好的,換成幾顆又大又甜的。
“謝謝婆婆。”薑以森從口袋裡拿出手帕,“婆婆,你頭髮上淋到雨了,當心感冒。”
“哎呀,一點點小雨,怕什麽。”老婆婆笑得露出金色假牙,接過手帕擦擦,問:“小薑有對象了沒有呀?”
整個南城的老人長輩都熱衷於給薑以森說媒。
小地方的人結婚都早,薑以森今年27剛滿,用他們的虛歲算就是28,是時候考慮人生大事了。
雖然畫家的頭銜聽著多少有點不務正業,但哪家不稀罕南城男人裡最有禮貌有教養的薑以森,還長得比他的畫都好看。
只是大家沒聽說,搞藝術的往往十有九彎。
“暫時還沒有遇到合適的。”薑以森笑,並十分認真又帶幾分含蓄地說:“等遇到了就會談了。”
老婆婆信以為真,笑得燦爛,不知道城裡誰會有這個福氣。
薑以森將整袋草莓掛手腕上,一鼓作氣搬起買來的18L桶裝水。
他住六樓,老居民樓沒有電梯,他帶著這麽大一桶水爬樓,實在很受罪。
鑒於薑以森一年裡有半年都處在“大病初愈”狀態,他沒爬兩層就累得厲害,感覺四肢都使不上力氣。
到兩層半的平台時,他不得不停下來,聽見樓下大門開關的響聲,有腳步正在上來。
薑以森將桶裝水放在地上,平時他總是伏案畫畫,唯一的鍛煉就是散步,要想身體健康實在太難了。
盛夏此時隔著半層樓梯停頓腳步,腦袋上掛著耳機,手揣在兜裡,遠遠看著薑以森背過手去,捏了捏自己的腰。
像個上了年紀的老家夥。
盛夏在昏暗的光線中微微眯眼。
今天是工作日,這會兒又不是下班放學的點,樓道裡十分安靜,這致使他能清楚聽見薑以森搬起水時的呼吸聲。
倒是沒有一般人累死累活時不自覺脫口而出的髒話和喊天喊娘,只有累得加重發顫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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