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玉一邊整理桌子,一邊察看這些保健品的成分表,把一些三無產品整理出來扔掉,整理一通發現很多都是心腦血管的藥,“爸,最近要是心臟不舒服,喘不上氣就去醫院看看,別光吃這種東西。”
謝振海走過來,“去去,別烏鴉嘴,我身體強著呢。”
“真沒事?”謝時玉問,“我上次拿回來的那盒蓮子心呢?我給你泡點喝喝。”
“在櫃子裡放著呢,知道了,前兩天剛去檢查過,一點事沒有,人醫生都誇我呢,說我保養得好。”
謝時玉去櫃子裡翻出東西,又看到堆新配的降血壓的藥,他一邊給謝振海泡茶,一邊說,“血壓又高了?還是得吃藥,吃那些東西沒用。跟你說了多少次也不聽,出去別說你兒子是醫生,不然以後沒人敢來找我看病了,到醫院碰到我都得跑。覺得我是個庸醫,連自己老爸都管不住。”
謝振海聽了拿腳上的拖鞋氣急敗壞地抽了謝時玉的屁股一下,“你管誰呢,沒大沒小的,敢跟你老子這麽說話!”
謝振海壓根沒用力,所以抽在肉上也不疼,謝時玉卻齜牙咧嘴,“老謝同志,現在家庭暴力是要受到法律製裁的。”
林悅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看父子倆又鬧上了,“行了,洗手吃飯了,一天到晚的吵個不停。”
謝振海是教美術的,出版了好幾本兒童繪本,渾身充滿了藝術細胞,活到老了也像個老頑童。家裡內外都靠林悅操持,在家裡有著說一不二的領導地位。
謝時玉隔好久才回家,林悅特地給他煲了一鍋的蹄花湯,她信奉喝哪補哪,謝時玉經常在手術台一站就是十幾個小時,腳特別受累,手又是外科醫生的命,不能有一點閃失,自然要好好補補。
從昨晚就開始燉,又早起忙活了一早上,蹄花燉的軟爛脫骨,入口即化,只是謝時玉大病初愈,不能多吃。
除了蹄花湯外,還有一碟油爆大蝦,這是路南愛吃的,林悅沒想到謝時玉這次是一個人回,以為路南也會來,特別多做了幾個菜,“小南怎麽沒跟你一起來啊?他上次給我買的那箱橘子,挺好吃的,還想讓他再幫忙帶一箱過來。”
謝時玉低下頭,“媽,你把剩下的拿來給我看看,我幫你買。”
林悅沒料到,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你們鬧別扭了?”
謝時玉眼簾半遮,沒想好怎麽說。
他挺不想把感情的事跟別人說的,尤其是父母。一是過於複雜,說不清楚,二是說了也沒用,還容易讓他們操心,或者亂插一手。
看謝時玉不說話,林悅不禁憂心忡忡。
謝時玉從小就是個特讓人省心的小孩,別人口中的鄰居家的孩子,成績拔尖,聽話乖巧,不吵架不鬧事,幾乎沒有叛逆期。順順利利就上了大學,然後是研究生,出來後輕松拿了執照,在公立醫院當醫生,人生道路四平八穩,一片坦途,沒有任何需要操心的地方。
這輩子最出格的一次是大學的時候跟父母出櫃。把兩人震驚的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林悅以淚洗面,謝振海還吃起了保心丸。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喜歡男人,自己永遠都沒有抱孫子的機會了,他們兩算是思想觀念比較開明的了,也花了幾個月才接受現實。還特別去看了很多專業書,心理的生理的,想弄清楚自己本來乖巧懂事的兒子為什麽會這樣,會怪責自己是不是在教養他的過程中做錯了什麽,缺失了某一方面的教育,讓他走上了被別人視為離經叛道的歧路。
這條路不容易走,她兒子一路走來都是鮮花著錦的,卻突然間就變成了荊棘密布,他們不為自己考慮,隻擔心謝時玉辛苦。
林悅不知從哪聽說同性戀都沒有定性,圈子亂,什麽人都有,談身體不談感情,沒有一對是長久的。
之後親子間開誠布公,敞開心扉聊一次,謝時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母親的不安,力圖向她證明自己沒瞎搞,沒染病,更沒受什麽傷害,也沒有過什麽童年陰影或者教育缺失,這玩意兒就是天生的。他做過很多測試,也嘗試交往異性,但發現都不行,他沒法接受,天性如此,所以認了。
他不想瞞著父母,因為愛他們,希望她們能接受自己兒子原本的樣子。
這樣一番說辭下來,老兩口才平靜。
接受現實以後,林悅的擔心點就開始往另一個方向偏移了,她擔心謝時玉會孤獨終老。她和謝振海相守相扶一輩子,雖然也有過爭吵,但從來沒有真的紅過臉,想要離開過彼此。她不敢想象老來獨自一人,無依無靠,會有多淒涼。又怕謝時玉涉世不深,一直生活的環境都很簡單,沒有心機,被有心人騙。
所以後來謝時玉帶路南回來,她仔仔細細做了詢問,知道路南跟謝時玉一個學校的,工作體面,性格也不錯,是可以信賴的人。兒子有了穩定的對象,她實在是長長松了一口氣,簡直把路南當自己第二個兒子在疼愛。
“我們分手了。”吃完飯,一家人坐在沙發上吃著果盤看電視的時候,謝時玉還是把事情說出來,省略了路南出軌,隻說兩人性格不合適,一個萬金油的理由,挑不出毛病,勸不了複合。
父母兩對望一眼,在餐桌上其實就猜到了,怕謝時玉難受,不敢點破。
現在謝時玉肯自己說出來,就表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可以坦然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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