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玉面不改色,平靜地說,“那你來,我就給你做。”
韓珉聽到這話,不由收了笑容,隨後抽開椅子坐下,用杓子攪動碗裡的粥,低聲說,“你的承諾,不要忘了。”
謝時玉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昨天那個吻,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表達盡了。言語無法傳達的內容,卻可以用最親密的觸碰來傳達。給彼此一個機會,無論結果如何,起碼當下不會遺憾,
下午,謝時玉出去逛了趟超級市場,韓珉想去,謝時玉搖頭不讓他跟著,讓他在家裡靜養。
結果等謝時玉買完東西回來,回到家發現人不在了。幾個房間都沒有,後背一下出了冷汗,腦子裡有糟糕的設想。
還好沒亂了陣腳,謝時玉打電話過去,第一次打不通,手心都是濕的,第二次響了很久才接,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心放下一半,緊張卻變成了生氣,“你去哪了?”
那邊先一愣,似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問話,過了會兒才說,“擔心我?”
這話問得輕佻,謝時玉怒氣卡在喉嚨口,又不想順著他的話承認,一時僵住,半晌閉了閉眼,沉下聲說,“抱歉,如果你覺得我這樣很逾越,那我不會再這麽做了。”
他忍受不了地想收線,覺得自己像一個小醜,自以為是地在舞台上表演,卻無人關注,直到韓珉快速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去看冰箱上的便利貼。”
謝時玉站在冰箱前,看著上面瀟灑的筆跡和笑臉人像,黃澄澄的便利貼在冰箱上異常醒目,醒目到在客廳裡一眼就能掃見。但心慌意亂的人就是容易遺漏這些細節,只顧尋找自己最關心的東西。
謝時玉怔了怔,脊背的肌肉收緊,舌頭堵在口腔,過了會兒才找回如何發音,“對不起,是我沒看到,”
“沒事,知道是你在緊張我。我本來想給你打個電話的,又怕你在開車,小題大做了。”
謝時玉垂下頭,“你去哪裡了?”
“工作室,進度趕不上。”韓珉說。他仗著年輕身體強,送走謝時玉後就離開去工作室乾活了。
謝時玉停頓一下,“現在是你準備時裝展的關鍵時刻,本來時間就很緊張,又出了這樣的事。”
“你不要道歉,這跟你沒有關系。”聽出謝時玉濃濃的內疚,韓珉不由皺眉,他正指揮手下設計師改圖,他自己的手不能動,還好還有一批得力乾將,“不要碰到什麽事,首先歸責到自己身上,上次也是這樣,你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這樣的思維方式,讓你把自己壓迫得太緊,反而更沒法正確處理接下來的問題。”
“更何況,”韓珉頓了一下,“我從來沒有覺得你要為這次意外負責,我永遠不會怪你,這次不會,以後也不會。因為我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心甘情願去做的。”
“為什麽?”
韓珉笑了笑,“謝醫生,你對誰對你的好都要問一句為什麽嗎?那你對病人在超出職責范圍外額外的關心也有為什麽嗎?也許只是因為我想呢,又或者你值得呢?”
謝時玉輕吐一口氣,心臟有微微的飽滿和酥麻。
你值得。這樣輕巧的一句,卻帶來不可思議的震撼。
謝時玉從不是一個自卑怯弱的人,對自己沒有自信的人做不了這個職業。如果連他自己也無法信任手中的手術刀,那更沒有奇跡會在這把刀下發生了。甚至所有的醫生,尤其是越優秀的,都會有一定程度的自負和傲慢。他知道自己值得病人的感謝,家屬的托付,相信自己對得起身上這身衣服。
但所有家屬交付的善意和信任,永遠伴隨著無法推卸、重若泰山的責任和囑托。他一邊接受,一邊就在承擔,每多接受一份好意,心裡的擔子也就更重一分。
而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只是因為他是他,不需要任何責任或證明的肯定。不會有人對他說,因為你存在的本身,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哪怕是失敗也沒有關系。
沒有惶恐,沒有壓力,沒有遲疑。像一汪潭水,一片柔軟包裹的花瓣。
所以韓珉是這樣一個人,只要他願意,可以無聲無息地侵入一個人的內心。
掛電話後,他又看了眼手機,發現上頭果然有韓珉發來的消息。只是未讀信息太多,自己沒有留意。
謝時玉定了定神,彎腰整理買回來的商品,順便料理食材和收拾屋子。折騰到下午,覺得時間差不多,他才將飯菜打包好,開車去韓珉的工作室接人。
臨去前,他給人發了消息,那頭回說還沒處理好,讓他不用來,來了可能要等。謝時玉說不介意,反正他暫時也沒其他事做。
提著東西上寫字樓,裡頭和他第一次來時一樣,一派忙碌快節奏,不是埋首在電腦前,就是聚在一起討論,也有在踩縫紉機的,手裡拿著布料比比劃劃。忙得很有人味,很熱鬧蓬勃。
謝時玉在玻璃門前站定,推門聽到一陣悅耳的鈴鐺聲,抬頭才發現有人在上頭掛了守護的風鈴,還飄了張祈福卡片。
聽到門口的聲音,有人抬眼看過來,發現是謝時玉,莫小桐最先朝他邊招呼邊走過來,“巧了,說曹操曹操就到,是謝醫生來了。”
那次接待他的陳修正站著指導一位實習生作圖,也朝他點頭致意了下,臉上微微帶笑,顯然並沒有因那天他和李恆的爭執有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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