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培寬抬眼蹙眉,“其他醫院還沒你專業?”
謝時玉咬了點下唇,“血和鐵都跑肺裡去了,看著像是貧血,但其實根源不在這,所以其他醫院輸了血也不見好。”
梁培寬終於眉目舒展,站起來,屈指敲了敲桌面,“晚點交份檢查給我。”說完就轉身走了。
實習生大舒一口氣,一臉崇拜,“謝老師,你太厲害了。”
謝時玉卻沒怎麽松懈,還有些歉疚,晚上值班室裡認認真真寫了檢查,交到梁培寬那兒。
梁培寬拿著兩頁薄紙簡單看了看,“你最近還好吧?”
謝時玉點點頭。
梁培寬說,“之前放你兩天假,就是讓你好好休息的,結果回來還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還好今天沒出亂子,如果出了問題呢?”
謝時玉不出聲,老實低著頭挨訓。
梁培寬放下紙,“你也別老在醫院呆著,今晚本來不是你的班吧?”
謝時玉說,“跟人換了。”
梁培寬說,“該放假就放假,該上班就好好上班,盡快把狀態調整過來,接觸病人的時候一分鍾都馬虎不得,今天不出意外還好,如果實習生誤診把人當貧血簡單處理了呢?不是延誤了患者就醫的時間嗎?”
謝時玉對訓斥全盤接受,特乖順地連連點頭,反而讓梁培寬沒了脾氣,沒再說什麽,揮揮手就讓他走了。
謝時玉退出主任辦公室,對著走廊的落地大玻璃捏了捏鼻梁,外頭一輪大玉盤似的漂亮月亮,醫院裡仍然燈火通明,似乎永遠沒有停下喘口氣的時間。跟死神搶人,總要花費十二分的精神。
結束夜班回家,謝時玉又對上了滯留在門口的一坨行李,空蕩蕩的半面衣櫃,冷清清的房子。隨便做了點吃的,照舊洗漱衝澡換衣服,給養的烏龜喂食,
這回改倒了杯紅酒,拉上窗簾,然後上床睡覺。
閉眼一個鍾頭毫無睡意,謝時玉低低歎氣,在床上盤腿坐了會兒,又打開了電腦,繼續上次的工程。
韓珉的鏡頭表現力非常強,模特身上幾乎不用怎麽修,只是調了調色,處理了點瑕疵。
視線掃過照片裡漂亮的臉,流暢的肩頸曲線,白到晃眼的肌膚,一雙眼睛微微上挑,肌肉繃緊衣物,好像很有力量,似乎能聞到一股好聞的橙花香兒。
血液流速加快,有些胸悶氣促,神經繃緊成了顫巍巍的線。
謝時玉看著,紅酒的後勁慢慢上湧,手向下探去,呼吸短促用力。
粗重喘息,雖然覺得羞恥,覺得自己做得不對,卻更有種越了界限的、隱秘的快感。
發泄過後,突然感覺渾身都累,手指軟綿綿的好像抬不起來。他蜷著腿窩在椅子裡,胳膊搭著頭,眼皮開始上下打架,持續快二十個小時的清醒,終於開始全線潰散。
很快沉沉睡去,非常安穩。
第4章 回頭路
第二天清醒,縮在椅子上睡了一夜,全身都疼。不小心手一抬,碰到了鼠標,電腦屏幕亮了下,還是昨天那張照片。
謝時玉臉先一紅後一白,連看都不敢正眼看,飛快地摁了紅叉,關了主機。
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樣,只能把這歸咎為酒精作祟。但隻喝了那麽一小杯……越想越無法解釋,索性就不去理。
中午柏言來找他去醫院食堂吃飯。兩人穿過一樓連廊,謝時玉看到醫院小花園的芍藥花開了,紅香散亂,不少住院病人在小路上散步。
芍藥的花期比較短,沒幾天就會謝,謝時玉以前覺得種這還不如種點月季或洋繡球,經濟實惠,一開就是幾個月,什麽時候經過都花團錦簇的熱鬧,可以給醫院增加點生氣,否則除了那幾天花期,其余時候就只剩綠油油的草。
可真到了花期,一看到這花開得這麽漂亮,叫人一下子就沒了脾氣,覺得等一年就為這幾天好像也值得。
他側頭看小花園的時候,柏言突然拉了他袖子,把他掉頭往回扯,“我們換條路。”
“怎麽?”謝時玉剛轉頭,就看到連廊另一端走來一個男人,穿著醫生白大褂,五官俊朗深刻,步履很疾,衣角都翻飛起來。
那人看到謝時玉,瞳孔收縮了下,大聲叫住了他,“時玉!”
謝時玉盯住他,臉色倏地變了,剛剛賞花時的好心情已經蕩然無存。
來人叫沈楓,是心臟外科最年輕的主治醫師,三年前剛從國外回來就被院長收入麾下,曾獨立完成過心外科的“金字塔頂尖手術”,行事風格上相當雷厲風行。雖然在專業上無可挑剔,但他在醫生護士間口碑卻並不好,都覺得他待人接物上很有些固執傲慢,目中無人,對待自己的病患也耐心不足,常疾言厲色,頻繁收到患者投訴。
他的朋友不多,謝時玉算是其中一個,還是二十幾年的老友。他們兩個是發小,從前住在一個大院裡,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
沈楓走過來,站在謝時玉面前卻一下啞了聲,僵站著,一言不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謝時玉倒是第一次見沈楓露出這種表情,懊惱、羞愧、不知所措,都是他從前完全不會跟沈楓聯系在一起的詞。
勾唇冷笑了下,謝時玉頗覺諷刺,一個渾身都充滿傲氣的人,現在卻因為做出這種事而不得不低頭,這本身對沈楓而言就挺羞辱的。
這麽一想就有些泄勁,退一步說,“如果你沒什麽想說的,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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