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柏言睡了一覺,很早就醒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胳膊被壓著,他低頭正看見莊辰栩枕在他床邊睡著了,一隻手握著他的手,頭挨了一點他的胳膊,所以才覺出壓力。
柏言一下子安靜下來,不動了。
他看著莊辰栩的側臉,也只有睡著時還能隱約看出點他小時候的輪廓,一醒來就全沒了以前的可愛稚嫩,果然人類只有幼兒期是一生的高光時刻。
他伸手去摸了摸莊辰栩的眉毛和閉著的眼睛,手心被劃得癢癢的,想到昨天他把自己從儲藏室抱出來的事。自己好像是哭了吧,還說了些蠢話。一下覺得有些丟人。
他昨天是想到了小時候的事,記憶太深刻,到現在都沒能克服。
柏言爺爺是最早吃了市場化改革的福利,下海經商富起來的那批人之一,柏言小的時候,家族企業發展的正鼎盛,還在壯大階段,他爺爺照片經常登上財富經這種雜質的封面,還受邀電視采訪,捐錢做慈善。
所謂樹大招風,財富外露的後果就是柏言遭遇了一次綁架。還是頂蠢的那種,被人用一顆糖拐走的。
他拿了人的巧克力,被人強行擄上車,等他反應過來想逃已經來不及了,有人拿東西給他噴了一下,他就暈過去了。
柏言被人綁走的場景,正好被放學回家的莊辰栩看到,他們那時候還是小學,他一路在車子後面追著跑,人自然是跑不過車的,但那幫人害怕引起別人注意,乾脆下車把莊辰栩一塊綁走了。
兩個小孩再次醒來,被關在一個水泥屋子裡,狹小,窗戶被封死,一點光都透不進來。
眼睛嘴巴都被堵著,手腳也被綁起來,胳臂被反勒疼得要命,柏言難受,一掙扎手臂更疼,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感覺到身邊還有人,他怕的往反方向躲。那人也說不出話,隻好攥了他的手,在他掌心裡寫字。
一個莊字寫出來,柏言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湊過去,用鼻子去嗅了嗅他,又用臉去碰了碰他,味道和觸感都熟悉,才能確定是誰。一下子,整個人都偎過去,嗚嗚亂嚎,是在問他他們現在在哪。
莊辰栩也不知道,但他在追車前,把書包扔在了路邊,如果被撿到,他們家一定會知道他們是在哪裡出事的。但後續能不能安全脫身,他也沒把握。
追車屬於衝動之舉,他總不能看著柏言一個人被帶走,柏言連午休想上廁所都得叫醒他非拉他一起去,雖然愛逞英雄,實際則膽子小又容易掉眼淚,一個人碰上這種事得多害怕?
第一個晚上兩人就這麽互相依偎著熬過去了。
第二天,柏言醒的時候,胳膊失去了疼的感覺,幾乎麻木,想要動一動手指,卻發現指揮不了。他已經哭累了,又沒有吃飯,睡醒了也沒有力氣。唯一殘留的一點意識就用來確認莊辰栩還在自己身邊,用腦袋超前碰一碰他,安心了,再接著昏睡。
柏言不知道莊辰栩是什麽時候解開繩子的,又是怎麽討來吃的和水,他小口嚼著麵包,莊辰栩小心地捧著他的胳膊揉了揉,柏言往回縮了下,小聲說疼。莊辰栩就沒再動他,坐回他身邊說,“我們得逃出去,否則他們討到錢了,也不一定會放我們走。”
柏言點點頭,覺得莊辰栩說什麽都是對的,餓了太久的胃一下被東西填滿,很快開始翻江倒海,他難受地一低頭,全嘔了出來。
嘔到滿嘴苦臭,虛弱得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一隻手摸上他的額頭,柏言聽到莊辰栩說,“你發燒了。”
躺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莊辰栩脫了衣服,用礦泉水淋了布料來給他降溫。
柏言受他照顧,一邊難受一邊覺得自己很沒用,自己遭到這種事就算了,把莊辰栩也害了。他很後悔,自己要是不要那塊巧克力就好了。
他往口袋裡摸了摸,巧克力已經被捂軟了,他把巧克力遞給莊辰栩,帶著哭腔說,“木頭,我好像快不行了,這個給你,你要安全出去,幫我去跟爺爺說,讓他替我報仇。”
莊辰栩嘴唇抖了抖,這兩天的監禁讓他也很疲憊,全靠一股毅力撐著,他有些生氣柏言這樣沒戒備心。伸手接過巧克力,“你不是不愛吃糖嗎,為什麽連這個也要?”
柏言搖搖頭,虛弱地說,“這是給你的。別人有了,我也要給你。”
莊辰栩握緊手。
出事那天,他們小學班級裡演出排故事,一個英雄救美的童話故事,故事結局是野獸被王子殺死,公主與王子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抽簽分配角色,柏言抽到了野獸,王子是莊辰栩,公主是另一個小姑娘。
柏言怎麽都不樂意,他說莊辰栩是自己的新娘,不可以跟別人親嘴。
他們小時候在柏言表姐的脅迫下玩家家酒的遊戲,莊辰栩長的又白又嫩,眼睫又密又長,漂亮的像個小姑娘,就被抓來做新娘,柏言被摁著頭演新郎,表姐則要做棒打鴛鴦的當家主母,別問為什麽,問就是好玩。
他們拜過天地喝過交杯酒,手拉著手說要一生一世,已經結了婚的,再跟別人親嘴就是出軌,要被浸豬籠。
柏言不肯配合排練,還抓著莊辰栩的手,梗著脖子據理力爭,也不讓他演,老師問莊辰栩的意思。
莊辰栩乖巧懂事地對老師說,“陳老師,那我也不演了,讓別的同學演吧。”說完就拉著柏言的手走下了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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