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悅耳。
明錦慢慢走過去,捏著報紙出聲道:“先生。”
程亦銘打字的動作一頓。
他轉過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他有一點近視,習慣了看電腦就戴眼鏡:“怎麽?”
“阮家的事……”
“是我做的,”程亦銘瞥了他手裡的報紙一眼,勾唇笑,“看完了?”
明錦應了一聲,程亦銘便招招手,讓他在自己旁邊坐下。
明錦不明所以,剛坐下,程亦銘便歪了歪身子,靠在了他懷裡。
明錦立刻明白過來:這是一個人坐累了,把他當人形靠枕了。
他哭笑不得,又任勞任怨地伸出手,攬了一把程亦銘的腰,讓他靠地更舒服些。
程亦銘手上還在打字,嘴裡慢吞吞道:“過幾天阮家就要徹底查封,我聽說阮家打算把房子賣了抵債,阮夫人鬧著跟他離婚,家裡正烏煙瘴氣著。”
“事情還沒結束,”程亦銘鏡片底下的眸子閃過一絲暗芒,“你且看著吧。”
明錦低頭。
他比程亦銘高一些,坐著也是,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程亦銘挺直的鼻梁,纖長濃密的眼睫在窗戶照進來的淡淡陽光下,從冷白的皮膚上映出一小片陰影。
明錦看得出神,摟著他的手不由緊了半分,很快又克制地松開,回神道:“什麽?”
程亦銘以為他問的是“看著什麽”,於是抬眼,似笑非笑地伸手,在空中劃出一個手勢時。
他啟唇,慢條斯理的,眼眸裡帶著一種讓明錦心火沸騰的東西:“看他也經歷一遍你所經歷過的,看他痛苦卻無能為力的愚蠢樣子又多可憐可笑,看——”
“看他們如何,一步步墮入地獄,垂死掙扎。”
……
與此同時,明家。
“你幫幫我吧明斐,”阮易抓著明斐的手,眼中盡是哀求,“我實在不知道找誰了,我走投無路了,明斐,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了……還有伯父伯母,求求你們了!”
明斐坐在沙發上,看看旁邊面色嚴肅的父母,再看看一臉憔悴的阮家夫妻,張了張口,不知該不該說話。
“你們這是惹上大麻煩了,”明家主皺著眉,“阮家要是真的做過這些事,我們想幫也幫不了……”
“我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阮易立刻焦急道,“我爸他被人騙了!不然不可能做出這些事的!”
阮家主臉色一黑,卻沒反駁,夫妻倆都用隱約求救的目光看向明家主和明夫人。
現在也只有明家有能力幫襯他們一把了。
阮易催促般又喊了一聲:“伯父伯母……明斐,你說句話啊!”
明斐坐在原地,看著他的眼神很奇怪:“真的只是……被人騙了嗎?”
阮易連連點頭:“真的真的!”
他說著,眼裡迸發出一點喜色來。
他知道明錦這個弟弟比過去的明錦心眼還少,又特別重情義且心軟,只要讓他松了口,疼愛他的明家父母松口也不是問題。
看著明斐低沉猶豫的神色,以及妻子不落忍般的神情,明家主歎了口氣,沉聲道:“算了,不就是幾千萬的債款,這是支票,你們——”
“爸!”
明斐打斷了他,掙出阮易的手,抬頭看過來,神情恍惚,“別幫。”
阮易震驚,失聲道:“明斐!!”
阮家夫妻倆的表情也一下子就變了。
明家主頓了頓:“你……你剛剛說什麽?”
這是他這個一心愛戀阮易的兒子能說出來的話?
明斐卻苦笑了下:“我說,別幫,他在撒謊。”
阮易著急忙慌,一時也忘了自己的病弱人設,抬手要去捂他的嘴。
但因為前段時間受傷還沒好全,他的動作失敗了:“明斐,你在說什麽……”
明斐深呼吸了一口氣,說:“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們——關於我哥……明錦,被趕出明家的原因,我早就知道了。”
明家主額頭青筋一跳,不明白他為什麽在這時候說起這個:“……然後呢,你想說什麽?”
“爸,媽,”明斐深深看了他們一眼,“你們難道就沒想過,所謂的偷換孩子……其實都是阮易騙你們的嗎?”
阮易僵在原地。
明家主臉色沉下來:“沒有證據的事不要亂說。”
明夫人愣了一下,嘴裡也說著“不會吧”,但立刻下意識地就去看阮易的反應,見他表情僵硬,登時心一涼。
“可他告訴你們的事情,又有多少證據呢?”明斐眼神悲涼地看著他們,“你們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似是而非的挑撥和若有若無的證據,也不願意去考慮一下哥的感受。”
“我有時候會覺得你們真的很冷血,現在又很疑惑,為什麽你們能對外人伸出援手,卻連給大哥一個留下來查清真相的機會都不肯。”
阮家人還在這裡,當著外人的面被兒子指責冷血,明家主有些惱怒:“住嘴!”
明斐頓了一下,卻還在說:“哥讓我不用告訴你們,可我一直覺得不行,憑什麽誤會了他,誤會了我曾經的養父母,讓他受了這麽多苦,最後你們還呆在自己願意相信的真相裡安然無恙?”
明夫人躊躇著掂量他話裡的意思,卻也有些為他的語氣不高興:“小斐,這些事我們改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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