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錦:“想。”
程亦銘沒說話,盯著他,眼眸裡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瞬間就變了。
明錦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半晌,輕聲開口:“先生,怎麽了?”
“王爺說笑了,”程亦銘提唇,眼尾一勾,顯得無端迤邐,帶著身居高位之人言笑晏晏時掩藏在皮囊下的刀槍劍雨,連那笑弧也變得危險起來,“朝堂上的事,怎麽能算陰謀詭計呢?”
明錦立刻反應過來,他在演劇本裡的男主——那個蟄伏在陰影中,等待時機給予攝政王致命一擊的太子殿下。
對劇本研讀的高度通透讓他下意識就張口,接住了程亦銘台詞:“殿下成長了許多。”
“那也要多虧王爺教得好。”
程亦銘……或者說男主,他此時的表情,已經完全找不到一絲那個不苟言笑的“程總”影子了,完全就是劇本裡那個笑裡藏刀、鬥贏了攝政王后春風得意的傀儡太子。
他微微傾身,用手指勾起了明錦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眼,又漫不經心地笑,“本殿還以為王爺有多難對付,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明錦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一張臉,視線由上往下,最後落在了程亦銘一張一合的唇上。
薄似蟬翼,嫣如醉酒。
“先生,”明錦的喉結不動聲色地吞咽了一下,聲音有些緊繃的沙啞,“劇本……不是這麽寫的。”
“我即興加上去的。”程亦銘表情一收,指腹在他下巴上輕輕一撚,這才收回手,“試戲試戲,不放開點怎麽試?劇本也是人寫出來的,只要符合人設,添點台詞錦上添花未嘗不可。”
明錦愣愣的,不知道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半晌才慢半拍地“啊”了一聲,低低道:“您說得對。”
“你剛剛狀態不對,”程亦銘淡淡道,“攝政王這個人,面對任何情況都是淡然處之的,不管朝堂之爭是輸是贏,都影響不到他,寵辱不驚才是最適合他的詞。”
“但你的眼神太有攻擊性了。”
明錦心裡一緊。
他扯出一個笑容,乖順道:“是我沒準備好,要不然,再來一遍行嗎?”
兩人於是又過了一遍這段戲,這次程亦銘沒再加詞,明錦代替地也很好——向來在片場上被劉導誇讚極具靈氣、和其他人不在一個層次上的明錦,第一次和一個人對戲時體會到了勢均力敵的意思。
甚至隱約間,明錦覺得他比自己要厲害很多,很多次入戲都是他在帶著自己走。
這一場完整試戲結束,明錦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對戲的那個人是程亦銘,他難得地沒能迅速出戲,緩了片刻,才倏地出聲感慨道:“先生的演技比我想象中,還要厲害。”
程亦銘愣了一下,隨即不由笑了笑:“那還真是多謝誇獎了。”
“可是既然這麽厲害,”明錦緩緩看向他,似是不解,“為什麽先生還要退圈呢?”
程亦銘眼神動了動。
明錦本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程亦銘也本以為自己不會。
可大概是剛剛的對戲和明錦不加掩飾的誇讚讓他久違地得到了幾分閑適的樂趣,他竟然真的思考了起來。
過了會兒,大概三四秒,他才輕輕歎了口氣道:“倒也不算完全退圈。”
明錦放在身側的手握緊了些:“那意思是,你以後還會接戲的是嗎?”
程亦銘沒有看他,只是垂下眼瞼道:“大概吧。”
明錦看出他似乎有些不願提起這件事,便識趣地閉了嘴不再問下去。
離開之前,程亦銘喊住了他,指了指自己,似笑非笑:“你忘了晚安抱。”
明錦紅著耳朵,乖乖上前抱了他一會兒。
少年人的面容尚且青澀,緊貼著他的身材卻是實打實的六塊腹肌,還有緊致的肌肉線條。
他懷裡充溢著青草香,像是清晨綠葉上的露水味兒,摟著人的時候能將程亦銘整個上半身都摁在懷裡,眼前的黑暗帶來的是滿滿的安全感,令人不禁沉溺其中。
程亦銘承認自己對曾經擁有過的這幅身材的擁抱有點上癮。
半分鍾後,他算了算能量值,確認夠了後,才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明錦的手臂:“可以了。晚安吧。”
明錦於是又聽話地松開手,最後看了他一眼,也回了句“晚安”,隨即垂下眼眸,安安靜靜地拿著劇本離開了。
程亦銘時而覺得自己是否對這孩子有些過於殘忍。
教他演戲,教他不要信任任何人,教他所有人都會離開,所以不要付出感情……
明錦一步步在他的教導下毛毛開始對他言聽計從,直到他說東絕不往西。
但程亦銘還有一件事始終沒有教過他,那就是:他是一個獨立的人,而非某個人的附屬品。
這樣習慣性地聽從指令,對他有害無利,遲早有一天,當那個對他下達指令的人抽身而出時,明錦還會站在原地,等著他伸手去救自己。
但要教會一個人一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言傳身教。
程亦銘想,他遲早要懂的。
那就等他離開的那一天,再給明錦上這最後一課吧。
……
程亦銘忙著查阮家這些年做過的惡事的罪證,派人隨時注意著阮易動向,也提醒過明錦,多提防點阮易。
明錦表面應了,可程亦銘偶爾無意間看見,他依然常和阮易走在一起,說說笑笑,仿佛沒把他的話當過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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