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句話的帶著幾近露骨的曖昧暗示意味。

　　連肩膀上的那隻手好像都變得滾燙起來。

　　正如程亦銘所說，他現在一無所有，他能給對方的，還有什麽？

　　明錦鬧了個大紅臉，火燒火燎地起身，匆忙道：“我先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了！”

　　程亦銘一時興起逗了他一把，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他的反應，心情也不由莫名好了起來。

　　他適可而止地收回手，微微眯眼笑道：“好啊，那明天見。”

　　明錦落荒而逃到門口的背影一僵，半晌才擰開房門，低聲也回了句：“嗯。明天見。”

　　“還有……謝謝。”

　　門打開，又被關上。

　　程亦銘帶著臉上的那點笑意，進了浴室。

　　一向沉寂的三夭突然開口：「宿主，你今天笑了8次，是前幾天加起來的2倍。」

　　程亦銘卻忽然道：【你怎麽在我洗澡的時候出來？】

　　三夭詭異地頓了下，程亦銘感覺自己好像從那冰冷的機械音裡聽出了一絲羞惱：「宿主請放心，脖子以下會被系統自動打碼，我看不到。」

　　程亦銘哦了一聲，這才安心繼續洗起澡來。

　　淅淅瀝瀝的水聲裡，他的回復聲帶著幾分懶散，似乎能隨著霧氣一同隨時飄散了一般：【有嗎？】

　　他轉頭看向鏡子，那一頭倒映出來的人，唇邊還掛著幾分殘留的笑意。

　　三夭篤定道：「有，這是數據分析的結果。」

　　所以不會出錯。

　　於是程亦銘順勢又勾了勾唇，看著鏡子裡面笑意盈盈的自己，眸色卻晦暗不明，像是裹了一層水霧：“挺好的。”

　　上輩子的明錦前半生笑得有多恣意，後半生就笑得有多虛偽。

　　他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不比娛樂圈的少，他雖然對外不露面，但在圈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只要有合作，他這個公司老總就不能不出面。

　　所有人都知道他明錦以前是個什麽人，每次遇見，閑聊之間也不免有人總要似笑非笑地睨他兩眼，狀似無意地提起：“哦，你就是那個被明家逐出家門的兒子啊。”

　　又或是意味深長的：“我聽過你，你在魚圈的名聲可不太好啊，怎麽轉行了？”

　　而每當這個時候，他也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努力提起唇角，露出迎合的假笑。

　　他拚了命地工作，拚了命地賺錢，拚了命地壯大公司，為的也只是一個後半生的安穩，為了不看人臉色過活罷了。

　　誰能想努力那麽多年，一朝重生，從前種種都成了鏡花水月，他竟然也有一天能這樣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出現在陽光下，出現在這個他遠離了很久的圈子裡。

　　可他逐夢的心，早已經冷卻很久了。

　　明面上是他跟著系統目標明確地推著現在的明錦往前走，可實際上，推著對方走的同時，他本身也迷失了方向。

　　他不用努力了，他有錢，有公司，有身份，有影帝加身的功名，那他以後該幹什麽呢？

　　程亦銘花了好一段時間思考這個問題，最後得出結論，他什麽也不想做了，他隻想躺平。

　　在完成任務的同時，讓自己試試全新的人生。

　　至於幫明錦？

　　程亦銘抬手，撫上鏡子裡的人淡漠的眉眼，露出一個淺笑來，那也不過是任務所需，順手罷了。

　　他是很想報仇，也很想知道真相，但知道了之後呢？對現在的他而言，沒有什麽比錢、比自己更重要了。

　　有多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地笑過了？

　　程亦銘不記得。

　　但這小崽子能讓他開心一點，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愧是年輕的自己。

　　程亦銘在心中為自己點點頭，很快洗漱完，披上浴巾出去。

　　他關上電腦，坐回床邊，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倏地開口問：【所謂的自救進度，指的到底是什麽？】

　　「是對於“明錦”的心態和未來可能發展方向的綜合評估。」

　　程亦銘：【說人話。】

　　三夭一板一眼道：「嚴格來說，是你的抉擇和態度會影響到他的心態，而他的心態影響未來職業可能走向的發展，你的任務就是將他引上“正途”，達到俗世所定義的“錦繡前程”就行了。」

　　程亦銘扯了扯唇角，玩笑般反問：【難道上輩子的我不算“錦繡前程”嗎？】

　　「不算。」三夭斬釘截鐵道，「無法光明正大站出來享受屬於自己的榮譽和稱讚，汙名加身，躲躲藏藏一輩子，這也叫成功嗎？」

　　程亦銘不說話了。

　　半晌，他躺上床，給自己蓋好被子，才道：“你說的對。”

　　他低聲呢喃：“可為什麽是我呢？”

　　為什麽……是程亦銘呢？

　　「你心有執念，我感受到了，」三夭想了想，又說，「如果你對過去的經歷沒有怨恨的話，系統是無法綁定你的。」

　　程亦銘在黑暗裡睜著眼，許久，仍是淡淡回道：【你說得對。】

　　三夭哽住了。

　　它只是個機器，並不明白程亦銘今夜突如其來的情緒到底是為了什麽，苦思冥想了許久得不到答案，也隻好放棄。

　　程亦銘多年修身養性，早就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會被情緒左右的自己，第二天就把前一晚的事拋之腦後，照舊是按時爬起床，準備去劇組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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