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算給叫花子們買的包子,這加起來,還不止三兩,這得三兩多。
小喜兒此時又咽下一個包子,正哽的伸長了脖子翻白眼,顧朝年一把拍在他胸腔上,方拍的他回了魂。
他隨即給自己遞了梯子:
“他是官身,我們隻敢背後陰他,可不敢正面較量。”背後陰人,那速度可慢的多。
顧朝年起身拍一拍浮土,道:“都可,總之不能讓他們好過。若完不成事,你們算一算這幾年鬧肚子、得傷風,一共少了我多少治病銀子,排隊來尋我還錢。”
小喜兒辯解:“不是回回都按阿姐的規矩,給了一文錢嗎?!”
他冷笑道:“你莫揣著明白裝糊塗,一文錢是成全你我的臉面。你若不要臉,日後再莫尋我診病。”
小喜兒忙忙訕笑道:“要幫顧姐姐的,阿姐發的話,我們何時怠慢過。”
他往身畔悶頭狂吃的一圈小叫花子們腦袋上啪啪拍去,終於引得眾人附和:“放心放心,放一百二十個心……”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越加陰沉,顧家三個女人正圍在一處用早飯。
顧朝年一邊舉著撚著鹹菜,一邊思忖著今日的活計。
天氣越冷,他到處當幫閑的去處就越少。
用過早飯,最多只能去酒肆裡坐半晌,看一看是否有人尋他幫著挑酒。
等過了午時,再往各青樓去幾趟。若姐兒前一夜得了恩客相贈的金銀首飾,又不知其真假,他便能幫著驗一驗,賺些銀兩。
守著神醫師傅的醫館等病患的事情他是不乾的。
一來,他當初學醫的初衷,是因著阿娘有一回重病,後來雖救回來一命,卻落下個偏頭痛的毛病。他跟著神醫師傅學醫,主要是顧著阿娘的身子。
二來,他同師兄有分工,待在醫館裡等病患的買賣歸師兄,走街串巷上門診病的買賣歸他。
冬日寒冷,背著藥箱走街串巷,可就太為難他了。
他想著,等今日賺些銀子,混過了晌午,他少不得要去一趟破廟,問一問小叫花子們的工作進展。
他將最後一口饅頭吃盡,將將喝了一口濃粥,外間院門便被拍響。
方姨出去開門,未幾院外傳來人語聲。
他聽出是李師兄的聲音,便掀開棉布簾子探出腦袋,抽了抽鼻子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聞著你就沒安好心。說罷,尋我何事?”
李郎中一邊恭敬的問過方姨,一邊站在院裡向他使了個眼色。
他縮回腦袋,將粥碗喝了個底朝天,同默默用飯的顧氏道:“阿娘我去醫館,晌午才回來。”
顧氏是個有大見識的人,在自由上並不苛責於他,隻叮囑道:“穿多些,起了風呢。”
他笑嘻嘻應過,回屋裝模作樣背上藥箱,在李郎中的暗示下一路出了小巷,站在巷口的柳樹下,再不往前走。
李郎中知道這位師弟猴精,立刻從袖中掏出五錢銀子遞過去,央求道:“王妹妹那邊有急事,為兄得去一趟。可傷兵營有新傷員,離不得人,你快去替師兄半日。”
顧朝年被他這聲“王妹妹”酸倒了牙,隻過接銀子,習慣性瞧了瞧成色,方道:“說好半日,多一息都不成,莫耽擱我賺銀子。”
李郎中一笑,向他連做兩個揖,心中想著他那嬌滴滴的王寡婦,腳不沾地的去了。
顧朝年出了柳樹巷,迎著北方前行,途經酒肆時,聽到有人逆著風向喚他。
他撇頭看去,正是昨兒白日裡尋他選酒賴了他一文錢的羅老漢。
羅老漢向他招手道:“過來,幫小老兒選兩壇好酒送人,我給你一兩銀子,保證不賒欠。”
顧朝年在銀錢上是個眼睛裡揉不進沙子的人。
他冷笑道:“羅大爺,你滿大街打聽去,我顧朝年做營生的規矩是什麽。昨兒你耍賴少了我一文,這輩子都莫想再讓我賣命。莫說一兩,便是一百兩,一千兩,也是不成。”
羅老漢還想再說,見他竟真的頭都不回的遠去了,隻得搖搖頭,自我找補著:“這不吃虧的性子,哪裡能做成大事……”
傷兵營裡靜悄悄,偶爾傳出重傷兵士呼痛的□□。
顧朝年到了門口,將將要進去,抬頭瞧見不遠處影影綽綽,偶爾從牆後露出兩三個髒兮兮的小腦袋瓜。
是他尋的小叫花子們。
果然是將他的事當事呢!
他一笑,見小喜兒正向他擠眉弄眼似有暗示,將將要過去,院裡傷兵的呼痛聲已越來越大。
他隻得住了腳步,向小喜兒豎個大拇指,轉身進了院子。
牆後小喜兒抹了一把汗,同其余兩個同伴後怕道:“幸虧他沒踩到陷馬坑,否則只怕要向你我尋仇……”
正說著,那院裡便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傳出顧朝年的叱罵聲。
院裡,顧朝年一隻手抱著藥箱,另一隻手叉在腰間,同昨兒還背上崩裂爬在床榻上、今日已好端端站在他幾丈外的顧塵夜叱道:“……便你搖身一變管著這傷兵營又如何?小爺才不怕你!再不踏進這處半步!”
他憤憤轉身,大步跑向門外。
外面牆背後的小喜兒想張聲提醒他已來不及,只聽得撲通一聲,接著一聲驚呼,從那院裡雄赳赳氣昂昂跑出來的少女立時矮了一截,跌落進門口突然出現的一個齊腰深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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