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和我一樣在放暑假,罕見地沒怪我賴床。
飯桌上她和我說方嘯他們上午來找過我,見我還在睡覺就先玩去了。
“哦,”我點點頭,“我不太舒服,不是很想出去玩。”
我媽一臉驚訝:“你還有不想出去玩的時候?”
其實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邊岩,我現在這副樣子出去,誰都能看出我的不正常來。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我告訴我爸媽我有些想爺爺奶奶了,他們都誇我長大變懂事了,下午就把我送到了鄉下。
我帶了幾本書和一塊畫板,每天在奶奶家無所事事。
書看不進去,沒翻幾頁就對著空氣開始發愣。
畫畫也畫不下去,畫靜物越畫越煩躁,畫人物卻怎麽畫都像邊岩。
更令我心煩意亂的是,待了不幾天,我開始想邊岩了。
我頻頻夢見他,頻頻驚醒。好幾次我都在黑夜裡睜著眼睛想,明天我要回家,我必須得見到邊岩,可一到白天我就又慫了,吹著清爽的過堂風撐著下巴想,見到邊岩我和他說什麽?會不會很尷尬?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天天一起玩麽?
我就這樣翻來覆去胡思亂想了幾天,終於在某一天清晨睜開雙眼時做了決定:我要回去,我要見邊岩,立刻、馬上、刻不容緩。
吃過早飯,我和爺爺奶奶道了別,自己背著書包和畫板坐上了通往城裡的客車。
我媽開門的時候吃了一驚:“怎麽自己跑回來了?沒打電話讓你爸下午去接你。”
我把書包和畫板卸下,撒了個冠冕堂皇的謊:“我想你和我爸了。”
這謊撒得不太走心,但卻頗得我媽歡心,她給我倒了杯水,有些欣慰地摸著我的頭說她也想我了,絲毫沒懷疑為什麽我這幾天突然變得感情這樣充沛。
我心裡有些愧疚,邊喝水邊下決心以後要聽她的話,再不和她頂嘴。
我歇了片刻,跑到樓上去找邊岩,走到他家門前卻突然有些發怵,這扇敲了不知幾百次的門此刻對我來說像一道艱難的關卡,不知道門開了之後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我再三鼓足勇氣,這才下決心抬手敲了敲門,可等了一會兒,門後卻並無反應。
邊岩不在家?我不死心地又敲了幾下,仍舊沒動靜。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邊岩一定去找方嘯和劉楊他們玩了。
剛剛敲的那幾下門仿佛耗盡了我所有的勇氣,我頓時蔫了,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家裡。
在我備受煎熬的這幾天裡,他們三個應該玩得和之前一樣開心吧。
我突然想到如果邊岩知道了我喜歡他這件事,他會怎樣做。
大概會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吧,我有些悲哀地想,他會告訴方嘯和劉楊,然後他們三個仍和之前一樣毫無芥蒂,而我卻從此孑然一人。
我躺在床上暗暗下了決心,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我要把它爛在肚子裡永遠也不告訴別人,為了友情,為了……邊岩。
這是一場我和我自己的戰役,我必須做到若無其事。
吃過晚飯,我又屈腿坐到窗台,暮色四合,月掛枝頭,聲聲蟬鳴更為這夏夜添了幾分燥熱。
窗外不知誰的轎車駛過,肆無忌憚地鳴了聲長長的笛。我朝下看去,卻看到一個蜷蹲著的身影。
是喬易夏,他正在蹲在樓下,面前趴著一隻黃色的小貓,似乎正在給貓喂食。
這一人一貓的場景不知怎麽看起來有些孤獨,和我此刻的心情不謀而合。
我默默看了一會兒,從窗台跳到地上,開門走下了樓。
我需要有人和我說說話,說什麽都好。
我貼著牆根朝喬易夏走去,走進了才發現他沒有在給那小貓喂食,而是用手在小貓頭頂一下下撫著,一人一貓相顧無言。
他聽到我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又默默回過頭去。
我走到他旁邊和他一樣蹲下來:“這是你的貓嗎?”
他好像沒想到我是來找他的,明顯怔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不是,是隻流浪貓。”
我湊近看看,這才發現這隻黃色的小貓髒兮兮的。那小貓抬頭看我,眼神瑟縮了一下。
我沒話找話:“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他沒看我,低聲答道。
“你怎麽一個人在外面?你媽呢?”
“在家。”他似乎不太想和我說太多,三兩個字就打發了我。
“哦。”我沒太介意。
半晌,他又補充道:“我來喂貓。”
不知怎麽,我感覺他身上似乎有沉沉的憂傷,但他不說,我也沒想過要問。
喬易夏長得很好看,這種有些出塵的好看與他身上清冷的氣質相得益彰,倒讓他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我心頭一震:是啊,喬易夏也很好看,我會不會也對他有什麽感覺?
我鬼使神差地也把手伸過去摸那隻小貓的頭,剛要觸到喬易夏的手指,他手一抖,飛快地縮了回去,好像受到了驚嚇一般。
我猛然回過神,下意識抬頭看他,他也睜大了眼睛看著我,眼神裡透出些警惕,我開始有些茫然,隨即轉為不解,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不自然地朝我笑了一下,然後又垂下目光,沒開口解釋。
我蹲得有些腿麻,起身跺了兩下腳,又轉了轉脖子,剛轉一下,就看到樓上邊岩探出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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