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指的是我剛剛那句話,剛要開口回答,他又問:“考上的,還是沒考上的?”
我老實回答:“沒考上的。”
“那不就得了。”
謝老師扔下這句,似笑非笑地回頭看我一眼,沒多說什麽就走了,留下我原地咂摸這不輕不重的五個字,最後似懂非懂地歎口氣,背上沉重的畫具回宿舍了。
四仰八叉地躺在宿舍床上,我實在提不起勁拿出畫板畫速寫了。
我媽打來電話,噓寒問暖地把我的飲食起居全過問了一通,這才在那邊放心掛斷。把手機扔在一邊,我躺在床上挺屍一會兒,還是不情不願地坐起來擺好畫架,呆怔片刻,剛要起筆,又忍不住琢磨:邊岩現在在幹嘛呢?這麽晚了,他應該都睡著了吧?說起來,這周他們應該也放假吧?
我這麽想著,不自覺把手伸到後面摸索著,把手機抓到手裡,猶豫著想給他打個電話,卻又怕吵醒他。
這想法一冒出來,頓時像燒開的沸水,咕嘟著怎麽也不肯平息下去。
打不打呢?我撥了號碼,又返回主屏幕,過一會又撥一遍,又返回去,這動作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眼見著要十一點了,我終於做了決定:算了,下周早點回來打吧。
剛把手機扔回床上,冷不防鈴聲大作,伴隨著“嗡嗡——”的強烈震動,把還在發呆的我嚇了一個哆嗦,我仰身去夠手機,抓起來一看:邊岩?!
心臟“咚”在胸腔裡雀躍地跳了一下,我瞬間從剛剛半死不活的狀態中振奮起來,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起身走到陽台。
對著手機“喂”了一聲,那邊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也能聽出些少年氣:“盧沛,你睡了嗎?”
“沒有呢,”我把胳膊搭到欄杆外面,“還要畫幾十張速寫。”
其實我只要再畫十幾張就夠了,可不知怎麽話到嘴邊,舌頭一拐,把“幾”和“十”掉了個個兒。
果不其然,我聽到他在那邊驚訝道:“這麽多啊……”
“對啊,每天都要畫一百多張,右胳膊都疼得抬不起來了,我現在在用左手和你打電話。”這麽說著,我左手伸過來,把電話換到了另一邊耳朵。
“天啊……”他似乎被我這誇張的說法嚇住了,感歎一句,又問,“是不是特別累啊?”
“可不麽……累還是其次的,主要是精神壓力大,複讀過兩三年的一抓一大把,我畫完一張速寫,人家起碼畫了兩三張了,我現在做夢都在畫畫,現在腦子裡還在畫呢。”
“啊?那那……”他結巴兩聲,似乎被我這一上來就倒苦水的架勢給震住了,“那怎麽辦啊……”
他難得沒了主意,又破天荒問出一句“那怎麽辦”,倒讓我忍不住笑了一聲:“沒事沒事,剛剛是嚇唬你的,也沒那麽誇張。”
我以為他聽我這麽一說,肯定又要炸毛,指責我滿嘴跑火車,可誰知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轉而安慰起我來:“沒事啊,複讀過兩三年的和應屆生肯定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不過你基礎好,趕趕就上去了,不用現在心急和他們比。”
哎?他怎麽知道我最想聽的是這句?
我覺得邊牙牙同學真的離成精不遠了,一句一句都戳著心窩子來,沒幾句話就把這一個多周鬱結在我心裡的煩悶化解開了。
又說了一會兒,我低頭看看時間,對著電話裡說:“不早了,你們明天不還得早起嗎?快去睡吧。”
“你能睡著嗎?”他問。
“不知道……你睡不著?”
“不是,要不……盧沛,”他在電話裡停頓一下,“你唱首歌助助眠吧。”
他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搞得我一時不知是給我助眠還是給他助眠,只能對著電話猶豫道:“……搖籃曲?”
“不是給我助眠,”他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是給你,唱首歌就把腦子裡其他東西清出去了,你唱首你喜歡的吧。”
乍一聽,這話說得還真有道理,大半夜的,我沒過多往別處發散,想了想說:“好啊,那……唱首五月天的《知足》吧。”
我清清嗓子,對著電話低聲唱:“怎麽去……”
剛唱出口,被他打斷了:“等等!”
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在搞什麽,我稀奇道:“這唱歌的都這麽淡定,聽歌的還得做好準備啊?我說邊牙牙同學……”
“好了!”他又打斷我,“開始吧。”
“……哦,”我眨眨眼,沒多想就服從了這一聲令下,很快進入了狀態:“怎麽去擁有一道彩虹,怎麽去擁抱一夏天的風……”
一首歌唱完,他還有模有樣地點評道:“不錯不錯。”
我都能透過電話線看見他在那邊點頭了。
掛了電話,我在陽台上多待了一會兒,一陣輕松地想:你看我們家邊牙牙多窩心啊。我爸媽安慰不到點子上,怕他們擔心又不能說太多,老師呢,又故作高深地擺架子,多余的安慰一句都不肯多說,再看看我們邊牙牙同學,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安慰人。
我心情一好,坐回到畫架前,嗖嗖嗖又畫了十幾幅速寫,心滿意足地睡過去了。
第30章 集訓
說起來,在那大半年裡,我倆只有每隔兩周的星期天下午才是共同休息的日子,而那也成了我昏天暗地的集訓生活中一束熠熠生輝的小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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