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一眼,他白皙的臉上透著紅,額角滲出汗珠,被夕陽照著,好像在發光。
我勾住他脖子把他倒著往後拖:“走,跟哥撿球去!”
他一矮身,居然繞了過去,走過去倚著旁邊的石階,又拿起礦泉水瓶,邊擰邊說:“熱死了,你自己去。”
我無奈地笑笑,隻好自己衝著家屬樓跑過去。
樓下有一群大媽搬著板凳湊在一起,手裡的蒲扇一下下扇著,走近才聽見她們正小聲嘀咕什麽,我的耳朵瞬間敏感地揪住了和邊岩有關的內容:一個聲音說:“老邊家那孩子學習挺好的。”
另一個聲音馬上接住:“平時學習好沒用,說不定高考就發揮失常,好學生身上的這種事太多了……況且現在才高一,誰說得準。”
“那個喬什麽夏的,不也聽說成績不錯,那又有什麽用?他媽還不是人家姘頭。”聲音更低得鬼鬼祟祟:“……我上次又看見她和那男的從樓道裡出來,那車保不準就是那男人給的,聽說不光她自己賣,她兒子也……”
正說話那人發覺我靠近,猛然住了嘴,回過頭對我笑道:“沛沛啊,你媽在家忙什麽呢?”
我彎腰撿起球,沒好氣地冷冰冰說到:“我媽忙著呢,沒空跟你們似的在背後說人閑話。”
往前走了兩步,沒忍住又回頭補了一句:“還真不勞你們費心,邊岩是要保送的,沒機會體驗到你們嘴裡的發揮失常了。”
說完就回頭走,沒搭理背後一群人是什麽表情。
剛剛吹進耳邊的幾句話頓時讓我沒了繼續打球的興致:這群人,是不是就見不得別人好?
走過去,他們仨大概發現我臉色不對,湊上來問我:“怎麽了?”
我搖搖頭:“沒什麽事。”
劉楊過來拍我肩膀:“是不是那群人又說什麽閑話了?我上次撿球的時候也聽到了。”
方嘯接過球:“她們上次還說我跟我爸似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呢,我差點沒把球扔那人臉上。這次又說什麽了?”
“也沒什麽,”我倚著石階,含糊說道:“說了些喬易夏的事。”
喬易夏的媽媽在我們大院流言很多,我這話一出,他們仨都不做聲了。
過了一會兒,方嘯才說:“下次聽見直接嗆回去,對這種人沒必要客氣。”
天色漸漸暗下來,坐在石階上吹著風聊了會兒天,我們幾個開始往家走。進了樓道,只剩我和邊岩的時候,他有些猶豫地問我:“今天那些人……說喬易夏什麽了?”
“嗨,沒什麽,”我覺得那些話聽起來惡心,不想髒了邊岩的耳朵,敷衍道:“就是那些事唄。”
他點點頭,沒再多問。可能是打球打累了,他晚上吹風的時候話比往常少了很多。
我想起晚上聽到的那些話,握了握拳頭,一股火氣又頂上來:如果那些人說了邊岩什麽,我大概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
暑假這段時間,我常常能看見喬易夏來喂貓,大概是之前托我幫了忙的緣故,再見到我的時候,他不再表現地那麽冷淡,而是會和我點點頭打個招呼。
我越來越覺得喬易夏不像看起來那麽冷若冰霜,甚至他可能是個內心挺柔軟的人,畢竟身在學校卻關心著流浪貓的人,不會多冷漠的吧。
有一次在學校的操場上打籃球,休息的時候崔放和我開玩笑:“你上次說喬易夏不食人間煙火,這評價太精準了。”
“是吧?”我笑道。
“他從小就這樣?”
“啊,”我點頭,想想又回憶著補充道:“不過他和他媽搬過來的時候我們都八、九歲了吧,也不太小了。”
他接著又問了我些關於喬易夏的事情,但我和他接觸得並不太多,很多問題也只能誠實地搖頭說不清楚。
我總覺得喬易夏和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無意參與我們的世界,我們也沒辦法靠近他的世界。
再開學時,我們高二了。
我這時才意識到高中時間過得會有多快,畢竟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
原來“白駒過隙”這個常常在作文中出現的詞並不只是說著玩玩而已。
開學的那天,所有學生都被拉到操場上舉行一年一度的學年大會。
這是個有人歡喜有人愁的日子,因為學校會把每個學生高一整個學年的所有考試成績累加起來,算成一個總的級部排名,在大會上根據這個殘酷的排名來分班。
對於藝術生來說,這個排名可能只能產生短暫的心裡震懾,但對於其他學生來說,卻會關系到他們後兩年的分班情況。
偌大的操場人頭攢動,每個人都是汗津津的,焦急地等著公布自己的班級。
邊岩的名字在第二個喊出,這意味著他整個學年的成績排到了全校第二。
沒人再交頭接耳地議論邊岩是誰,因為幾次的數學滿分已經讓他在整個高一級部出盡風頭,當他走出隊列的時候,大家只是仰著脖子一臉羨慕地看過去。
我只是微垂著頭,因為不喜歡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看他,那會讓我生出一種怎樣都追趕不上他的感覺。喜歡邊岩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為他在我眼中是那麽光芒四射,不過好在我甘之如飴,無望又充滿希望。
前五十名的理科生被分在一個班,學校給這個班取了個聽起來牛逼閃閃的名字:諾貝爾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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