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莫名其妙、反反覆複的衝動讓他有些心煩。
就好像打噴嚏一樣。明明有了要打噴嚏的感覺,臨到即將要打出的一瞬,那感覺卻自己消失了。
一股微妙的不爽感。
也許應該把秦青卓盡快送走。江岌想。
洗漱完,江岌從浴室走出來,瞥向秦青卓:“能自己回去麽?”
坐在沙發上的秦青卓垂著頭,沒有任何反應,還是昨晚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垂落下來的黑發襯得臉側和頸側紙一樣的白。
江岌從茶幾上拿了那只剩下小半瓶的礦泉水,喝光之後將瓶子扔到了垃圾桶:“還是要我送你回去?”
秦青卓這次有了反應,動了動,低垂著的頭抬起來,看向江岌,像是沒聽清:“嗯?”
“我說,”江岌低頭看著他,“你要怎麽回去?”
在他說話時,秦青卓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嘴唇上。那雙眼睛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洗過澡被熱氣蒸騰過的緣故,眼珠上像覆了一層水霧。
平常人說話時不是應該盯著對方的眼睛麽?嗓子啞了,難道耳朵也聾了?
明明剛剛喝過水,但江岌莫名又覺得有些口渴,而且那種煩躁的感覺又出現了。
江岌注意到秦青卓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唇色卻很淡,且似乎有氣無力。
他抬起手,用手背觸碰秦青卓的額頭,皺眉道:“你發燒了?”
手背上的溫度幾乎有些燙手,再看秦青卓這反應遲緩的病懨模樣,江岌放下手:“走吧,去醫院。”
說完走到臥室,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他走出來,將外套扔到秦青卓身上,然後往樓梯方向走,撂下一句:“穿上,我下去開門。”
秦青卓想出聲叫住江岌,但清了清嗓子的時間,江岌已經走下了樓。
本想借個充電器,等手機開了機再叫司機過來送自己去醫院,但現在江岌難得善心大發,就這樣吧。
秦青卓拿過江岌扔來的那件外套,慢吞吞地穿上了,棉質外套寬大而柔軟,緩解了身上的寒意。
穿好外套後他走下樓梯,一樓的大門已經開了,江岌倚著門框,站在那裡微低著頭擺弄手機。
秦青卓走進了,嗓音沙啞地問:“摩托車?”
“你都燒成這樣了還騎什麽摩托車?”江岌語氣不耐。
看著江岌在打車軟件上敲出了昨晚那家醫院的名字,秦青卓開口道:“去普濟。”
普濟是燕城最好的醫院,距離紅麓斜街少說也得十幾公裡,江岌抬眼看他:“發個燒而已,至於麽?”
秦青卓再次堅持地重複道:“去普濟。”
江岌看著他,手指沒動作:“窮人看病的地方治不了你?就這麽嬌貴?”
秦青卓面色蒼白,病懨的模樣使他看上去極為冷淡,全無平時溫和的影子,且看不出有絲毫改變主意的意思。
“麻煩。”江岌低聲道,繼而看著秦青卓皺眉道,“你跟人說話時總這樣麽?”
秦青卓莫名:“哪樣?”
盯著別人的嘴唇看。江岌心道。
但他沒說出口,在輸入框裡刪除了之前的醫院名字,輸入了“普濟醫院”幾個字。
去往普濟醫院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秦青卓是覺得難受得要命,喉嚨疼得僅僅是吞咽都覺得費勁。
而江岌昨晚窩在沙發上,一整晚都沒怎麽睡實,幫秦青卓跟司機借了根充電線後他就沒再說話,一路上都在倚著後座閉目養神。
幾分鍾後,手機終於充電開機了,屏幕亮起來的瞬間,一連串的消息彈窗出現在屏幕上方,全都是季馳發來的未接語音。
秦青卓感覺很疲憊,退出跟季馳的聊天界面,點開了另外一個人的頭像,發過去一條消息:“程昀,你在不在醫院?”
普濟醫院的門口一如既往地擁堵,下了車,看著內部道路堵得寸步難行的車流,江岌心道這種人滿為患的醫院,臨時過來能不能掛到號都不好說。
先去碰碰運氣吧,實在不行只能問問鍾揚了。那家夥業務廣得很,連醫院黃牛都有門路,剛來燕城那會兒他就是這麽認識鍾揚的。
但走了幾步之後,江岌便意識到自己多慮了。
穿著白大褂的青年醫生站在台階上方,揚起手朝秦青卓示意:“青卓,這裡!”
秦青卓走上台階,對那醫生說:“程昀,又要麻煩你了。”
江岌看見那醫生胸前掛著的工牌上寫著“謝程昀”,料想秦青卓應該跟這醫生挺熟,怪不得非得來普濟。
“嗓子啞成這樣,怎麽搞的?”一聽他說話,這位謝醫生就皺起了眉,“走,先進去做個檢查再說。”
又看向一旁的江岌:“這位……”
“是我學生。”秦青卓說。
“要跟你一起進來嗎?”
秦青卓搖了搖頭:“不用。”
江岌無所謂,腳步停下來,沒跟著進去,在門診樓大廳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來。
——學生。他覺得秦青卓在向別人介紹自己的時候,用的這詞兒挺有意思。
他輟學快兩年了,居然還有人叫自己是學生。挺新鮮的。
門診樓吵得很,江岌從兜裡摸出耳機,塞到耳朵裡。
音樂軟件今天推薦的第一首歌居然是秦青卓的,大數據已經智能到這程度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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