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熱愛的音樂事業這些年來也一塌糊塗,甚至連開口唱歌都失去了勇氣;
對自己付諸了滿腔真心的少年,幾分鍾前也因為自己的退縮和逃避而徹底失望了……
秦青卓啊秦青卓,腦中浮現出一道自嘲的聲音,再有一個月就滿二十九歲了,人生怎麽能活得這麽失敗呢……
往後的人生應該怎麽過呢,反反覆複的耳鳴、日複一日的治療、做不完的歌和開不了的口……活著還真是無趣啊。秦青卓閉著眼睛想。
*
騎著摩托車駛到麓河邊,江岌刹住了車。
他想到了上次駛經這裡時,看到的那道彩虹。
如今天已經黑透了,無星也無月,隻綴著絲絲縷縷的雲,那道色彩絢麗、誘人駐足的彩虹也早已不見蹤跡。
到底只是幻象,沒人能留得住。
只是那時的自己明明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幻象是會消失的,為什麽卻還是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大抵還是太過美好了吧,明知是幻象也曾試圖伸手去握住。
他收回目光,重新發動了摩托車,朝紅麓酒吧駛過去。
得知今晚江岌不在酒吧,先前聚集在紅麓斜街的人已經散去了不少,但還有一些人在等著他回來。
江岌依舊無視了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閃光燈,把摩托車停在牆根,上了鎖,朝酒吧走過去。
正要邁上台階,江北從酒吧裡推門走了出來。
起初江岌沒打算跟她說話,但在江北經過身邊時,他忽然記起了今天是月中。
又該到了每個月帶江北去醫院的日子。
“要去哪兒?”江岌開口問。
“出去玩。”江北敷衍地答了一句。
“這次別亂跑了,”江岌看著她說,“好好治病,好好活著。”
他說完,邁上台階走進了酒吧。
江北的腳步卻停住了。她看出了江岌的反常。
平常江岌是不會這麽說話的,他只會有點凶、有點不耐煩地說“別亂跑”、“好好待著”、“再跑就別回來了”。
她覺得江岌剛剛說話時看上去很疲憊,又似乎有點悲傷。她很少見到這樣的江岌。
在原地站了幾秒之後,江北轉過身,又走回了酒吧。
她跟在江岌身後走上了二樓,關上了防盜門,又跟著江岌坐到了沙發上。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分別坐在沙發的兩側,都沒說話。
江岌上半身前傾,屈起的胳膊肘壓在大腿上,不知盯著哪個方向出神。
那半盒煙被他握在手裡,翻來覆去,揉圓搓扁,到底沒抽。
好一會兒,江北才小聲地開口問:“你怎麽了?”
江岌沒說話。
又過了一陣子,他站起身:“沒事,你自己玩吧。”
說完朝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江北想了想,拿過手機,卻沒打開遊戲,而是打開了微信。
她找出秦青卓的頭像,發過去一條消息:“我哥好像心情很不好。”
那邊沒有回復,幾分鍾後,江北又發過去一條消息:“你知道他怎麽了嗎?”
但等了很長時間,秦青卓還是沒有回復。
江北坐在沙發上,對著聊天界面歎了口氣。
回到自己房間,江岌坐到床邊,習慣性地拿過耳機塞到耳朵裡。
秦青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以往不管他多暴躁,只要一聽到這道聲音,情緒就能被立刻撫平。
然而今天聽著這道聲音,他卻更心煩意亂了。
胸口處因情緒而形成的褶皺不但沒有沒撫平,反而皺得更深,以至於他覺得心臟有種被揪著的疼。
一連切了幾首歌,卻都是秦青卓的,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歌單已經完全被秦青卓佔據。
他索性摘了耳機扔到了旁邊,起身走到窗邊。
紅麓斜街的行人來來往往,醉著的,清醒的,形形色色。
這些人從哪兒來,又要往哪兒去?
煩躁和悲傷中,一絲迷茫擠了進來。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活著。
黃鶯前幾天專門找他聊過,大概意思是雖然酒吧的生意如今因為江岌而越來越好,但她也意識到,這間小酒吧已經不適合江岌了,如果他想走,那隨時可以打聲招呼就離開。
可是要去哪兒呢?江岌想不清楚。
就在今天之前,他還一直想著要成為秦青卓那樣的人,如今卻忽然失去了方向。
繼續在節目裡走下去,成為受人矚目的明星?可是他並不喜歡這種生活。
遇到秦青卓之前,他的生活裡只有掙錢這一件事情,灰白色的,單調而乏味。
回想起來,他生命裡所有濃墨重彩的顏色都是這兩個多月裡秦青卓填上的。
秦青卓親手把他留在節目裡,又在他的樂隊被黑幕淘汰後把他們撈了回來。
秦青卓陪他度過了江克遠自殺的那段難熬的日子,讓他往前走別回頭。
秦青卓帶他去音樂節散心,讓他見到了燕城最美的日落,還告訴他所有的痛苦不過是“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秦青卓讓他嘗到了心動,讓他生平第一次因為一個人而心情起起落落,倍感歡愉而倍受折磨。
如今秦青卓徹底拒絕了自己,生活就應該回歸到遇到他之前那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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