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風低著頭看手機,被一聲嘹亮的“恭喜你發財”吼得手一抖,他抬頭循聲望去,隻瞧見不遠處一個男生在打電話,那人個子高,擠在人堆裡很突出,黑色的鴨舌帽擋住了大半張臉,黑紅相間的老年機壓在耳側,兩隻耳朵紅得特別明顯。
手機震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
“在哪兒呢?到了沒啊?”
“沒。”
“這都半小時了,怎麽還沒到。”
“我坐的地鐵,今天限號,沒開車。”
“那你早說啊,我去接你。”
“掛了,馬上就到了。”
“等你。”
余風再抬頭的時候,那個戴鴨舌帽的男生已經不見了。
北城的溫度比海通低,謝安嶼一出地鐵就打了個噴嚏。這裡不僅溫度低,連人都比海通多多了。這個點剛好是晚高峰,謝安嶼出站的時候差點擠成肉餅。
謝麗那通電話讓謝安嶼社死了半分鍾,他姑擔心他不知道怎麽乘地鐵,他告訴他姑是一個跟他同站下的女生幫他刷的卡,他給人家付了現金。
他姑姑誇他社交能力不錯,他不好意思說是他在自動售票機前研究了半天,人家女生看不下去了才主動幫的忙。
謝安嶼來之前研究過怎麽乘動車,知道有人工售票,也能在機器上買票,但他沒考慮到地鐵。因為沒有提前在腦海裡預設,所以向陌生人開口求助也變得有點艱難。
謝安嶼抬頭望了望天,這裡的星星沒有霜葉渚的多。
北城好冷啊。
第3章
謝安嶼跟著人流走出了地鐵站,他在路邊停了下來,耷拉著腦袋盯著手裡的老年機。姑姑把表姐吳潔的手機號發給了他,囑咐他到站了就給她打電話,因為地鐵站離她家還有段距離。
謝安嶼跟他表姐沒見過幾次面,雖然是親戚,但剝去這層關系,基本和陌生人無差,他在這個城市的所有親戚,除了他姑姑,關系都是隔著一層的。他不好意思打電話讓人家來接他。
謝安嶼叫住了一個路人——他過去一個月和陌生人講的話都沒今天多。
謝安嶼報了小區名,問對方認不認識,又跟對方打聽小區離這兒大概有多遠。
“不遠,估計就四五公裡吧,打車七八分鍾就到了。”
五六公裡對謝安嶼來說確實不算遠,他又硬著頭皮問:“走過去要怎麽走?你能給我指下路麽?”
對方愣了一下:“啊?你要走過去啊?走過去還挺遠的,你又拿這麽多東西。”
他推了推眼鏡,心想這人太奇怪了,五六公裡的路打算步行也就算了,既然要走過去,幹嘛不直接搜地圖。
謝安嶼已經習慣對方眼裡的這種疑惑了,他直接告訴對方:“我沒有手機。”
一句話讓一切都解釋通了,對方“哦哦”兩聲,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哎,口頭說我也說不清,我直接搜地圖給你看吧。”
“謝謝。”
對方把手機拿到謝安嶼面前,兩根手指在屏幕上劃拉了一下,放大地圖,抬頭看了看前面的馬路:“過了前邊這個紅綠燈左拐走大概……兩公裡,然後右拐,再一直走就行了。”
謝安嶼很認真地看著手機屏幕,默默記下路線。
“記得住嗎?”
謝安嶼點頭道:“謝謝,麻煩你了。”
對方習慣性地推了下眼鏡,笑道:“不客氣。”
沒手機太不方便了——這是謝安嶼離開霜葉渚後的第一個感受。
謝安嶼就近找了個水果店,買了點蘋果和橘子,過第二個紅綠燈的時候,“我恭喜你發財”的鈴聲猝然響起,他一手拎包,一手摸出手機舉到耳邊。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聲:“喂,謝安嶼?我是吳潔。”
謝安嶼反應了半秒,開口道:“表姐。”
“你到哪兒了?還沒下地鐵嗎?”
謝安嶼停在人行道上,抬頭看了眼前方:“我快到了。”
“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表姐,你不用來接我,我快到你家了。”
“你打車過來的?”
“我走過來的。”
“……啊?”
“嗯,我馬上到了,先掛了。”
“你等等,你……”吳潔欲言又止,“走哪兒了?認路嗎?”
謝安嶼看了眼路牌,把路名告訴了她。
“知道了。”吳潔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吳潔開了輛小電驢出發去找人,她表弟挺好認的,走在人行道上最高的那個,背上和手上都有包,一看就是剛從車站過來的。
謝安嶼拎著一個笨重的黑色手提袋,步伐穩健地穿梭在人流中,他走路很快,腳底帶風似的,明明拿著行李,看起來卻走得挺輕松。
吳潔開著電動車飆到了岔路口,腿一邁停在路邊,喊了聲“謝安嶼”。
謝安嶼抬起頭,看到電動車上的女生朝他勾了勾手:“東西放前面,上來吧。”
謝安嶼趕緊走過去叫了聲“表姐”,他猶豫著要不要上車:“我走過去就行了,反正快到了。”
吳潔把他手裡的包拎到腳邊,兩腿夾緊,轉過頭來說:“我都專門來接你了,你還打算走過去啊。”
謝安嶼最終還是跨上了後座,小電驢載兩個成年人著實有點勉強,尤其是謝安嶼人還比較高,腿又長,坐在後面鞋底都能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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