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嘉鑫大概是沒想到容凡今天會突然過來,在看到門口站著的那個瘦高的身影后微微愣了一下,緊接著挺直了腰背面露急色,見狀連忙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把手邊的果籃放在地上,容凡三兩步跑上前去本能地想要製止他,卻被容嘉鑫猛地拽住了衣袖,拉得彎腰一個踉蹌,兩人的眼睛就這麽對到了一條線上。
“容凡,爺爺和爸爸都告訴你了吧?”
容嘉鑫望著容凡的目光沒了往日的那份傲氣,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滿含期待甚至是有點可憐的,如果不是旁邊有這麽多人看著,容凡絲毫不懷疑下一秒他會直接哭出來。
容凡木木地點了點頭,下一秒,容嘉鑫放在他胳膊上的兩隻手卻是猝然緊了緊,掐得人生疼:“你是怎麽想的?你同意了嗎?”
見容凡猶豫著遲遲沒有回話,容嘉鑫急了,聲音裡夾雜著哭腔對著容凡一遍遍乞求道:“你這麽善良,不會見死不救的對不對?”
“我……”
容凡咬了咬唇,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
然而就在他遲疑的這短短幾秒功夫裡,容嘉鑫卻是怎麽也坐不住了。他掀開被子下了床,就這麽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放下尊嚴對著容凡跪了下來。
容凡何曾見過這副陣仗,驚懼地瞪大了雙眼,趕緊彎腰去攙容嘉鑫的咯吱窩:“你幹什麽?快起來!”
“容凡。”容嘉鑫面色痛苦,聲音顫抖著:“你看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心裡舒服了嗎?”
他邊說邊喘氣,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現在我得到報應了,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你要是覺得解氣的話能不能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啊!”
“配型的成功率本身就是很低的。”容凡壓著嗓子,語氣盡可能地柔和:“我即使真的去做了,也不一定符合移植要求。”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容嘉鑫聽後立馬迫不及待地出聲反駁:“說不定老天爺就非要這麽安排,就只有你能救我呢?”
容凡被他逼得後退了一步:“你別給我扣這麽大的帽子,我……我承受不住的。”
容嘉鑫仍舊保持著跪在地上那個姿勢,病號服的袖口因著他手臂的動作被卷了上去,露出胳膊上的泛著青紫的鼓包和清晰的多處針眼,那傷口容凡再熟悉不過,是透析留下的痕跡。
容凡呆呆愣在了原地,怔忪間,容家二嬸走過來將容嘉鑫扶回了床上。
她替容嘉鑫蓋好被子,再轉過頭來的時候,一雙眸子已然紅得不像樣。
“你父親當年患上的也是尿毒症對吧?”她盯著容凡,邊說邊哽咽著:“我們沒想強迫任何人,但你設身處地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那時候明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去做配型,或許可以救他一命,但對方最後還是拒絕了,掐滅了你們全家人的最後一絲希望,你又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容凡因著她這話微微怔了怔,很快就聽見對方接著說道:“容家人這些年虧欠你的都會補回來,你要怎麽樣才能解氣也可以直接告訴我們。”
“你想要錢也好,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也罷,甚至你為了泄憤,即使要讓我和嘉鑫也受一遍當年你和你母親受過的苦,把我們趕出去,我也絕對沒有二話。”
對方越說越激動,終是抑製不住情緒泣不成聲:“我現在隻想要我兒子健健康康的,他還不到20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算不看在你死去父親的份上,哪怕是為了給自己下半輩子積積德,能不能就幫我們這麽一回啊?”
她這邊話音落地,不待容凡有所反應,容嘉鑫也跟著哭了起來,抱住自己母親的腰:“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這對母子抱頭痛哭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病區,淒慘悲愴,夾雜著精神上的煎熬,持續不斷地折磨著容凡的耳膜。
他從病房走出來的時候剛好與迎面走來的司機對上。
對方看容凡在這邊待了許久沒出來,故而有點擔心,便想著跑上來看看。
見容凡無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問他下來是準備回家還是回學校。
容凡整個人看上去很喪,從病房出來後就一直在走神,聽見司機這麽問隨口說了一句:“回家。”
後來坐到了車上,眼看著窗外的風景如風一般向自己的身後閃過,仍舊滿臉頹喪一言不發。
不知何時,他目光所及之處突然看到了一家花店。容凡一秒回神,腦子裡快速晃過一個想法。
“算了,不回家了。”
他說著兩手扒上了駕駛座的靠背,從倒車鏡裡看向司機,很快,從鏡子裡盯著人正色道:“麻煩您送我去我父親的墓園吧,我想去看看他。”
第64章 “帶你見過家長了”
容向磊忌日那一天,容凡因為闌尾炎手術還在住院的緣故,並沒有跟著傅溫禮一起來祭拜。
他今天特地買了一大捧菊花,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父親生前最喜歡喝的茶,只能問園區的管理人員借了一個小桶一塊抹布,把墓碑上的塵土擦拭乾淨、把周圍的雜草打理一下,以這種微不足道的方式,來寄托哀思。
容向磊去世多年,墓碑因為常年風化而開裂過一次,其間傅溫禮做主讓人為此處更換了新的大理石碑面,重新刻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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