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陽右腳掌的那個代表著主仆契約的刻印是無法隱藏的,但姒無余用他偶然學到的方法,把刻印的外形扭曲成種族之間友好契約的模樣。安歌看到這個契約,能聯想到的和李耀陽簽訂契約的也就只有學方那隻混血狼犬貓妖,他怎麽也不可能猜到李耀陽的事故體質能強到在短短幾天時間裡連續遇險。
可憐安歌只是單純地為李耀陽和學方簽訂友好契約送上祝福而已,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祝福差點沒把自己送進李耀陽的謝絕往來黑名單。
安歌給李耀陽留下五道黃符,重新把李耀陽房間裡換上一面新的八卦鏡之後,就被和他一同前來的藍臻給拉走了。藍臻這次來到李耀陽家裡也是偶然,當安歌接到李文良的求助電話時,藍臻正好在和安歌在咖啡廳裡商量著黃主任的事情,黃主任昨天終於從沉睡的植物人狀態醒了過來,他要恢復完全正常的生活,還需要安歌的幫助。
安歌和藍臻離開之後,房間裡就只剩下李文良和李耀陽父子倆,老保姆見李耀陽平安無事地醒來,老長地松了口氣之後就去廚房為李耀陽準備一些容易入口的食物。李耀陽陷入夢魘的時候,就一直持續發著低燒,現在燒還沒退,身體也使不上什麽力氣,他半靠在柔軟的靠枕上,隨意地對拉了椅子坐在床邊的李文良問道:“為什麽我們家會有八卦鏡這種東西?”
“那是你媽媽交代一定要放的,每個月都要用清水來清洗一遍。”李文良和妻子結婚之後,磨不過妻子的央求,在家裡的每個房間的隱秘位置擺上八卦鏡,並且每月定期清洗。妻子在世的時候,每月清洗八卦鏡的時候都是夫妻倆甜甜蜜蜜膩在一起的約會時間。在妻子去世之後,為了紀念亡妻而每月回家定期清洗八卦鏡也是父子倆交流的一個契機,所以李文良就這麽一個人堅持了下來。現在這項活動已經成為李文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習慣竟然能在關鍵時刻救了兒子一命。
李耀陽對李文良的回答愣了許久,在他才剛滿五歲沒多久母親就去世了,經歷了太久太久沒有母親陪伴的空白時間,李耀陽已經不記得母親的長相(相片被李文良全部收起來了),不記得母親給他念故事書的聲音,不記得母親在他哭泣時撫摸他腦袋的柔軟觸覺……
昨天父子倆都下意識地避免談論李耀陽母親的問題,沒想到今天破碎的八卦鏡會成為談論到母親的契機。李耀陽對母親的記憶早已模糊,所以在母親這個話題上,都是李文良在說,李耀陽安靜地聽著。
李文良在妻子死後,很少有向別人提起她的事情,今天算是他二十一年以來首次向別人說那麽多有關妻子的事,當他把妻子的事情說出來之後,仿佛一直壓在心上的無形重壓變輕了許多。
在李文良的敘述中,李耀陽的母親是一個有點迷信的很普通的賢惠女人。如果李耀陽不是送子觀音的話,他也不會從某件事情上感覺到不妥,那是給李耀陽起名字時發生的事——
最開始的時候,李耀陽的名字是由李文良來取的,按照李耀陽母親的說法,這是交給為了讓大家過上幸福日子而在事業起步時期拚命努力的爸爸的特權。要給兒子取一個伴隨他度過一生的名字,李文良非常謹慎,他把新華詞典翻了一遍之後,給出了‘耀陽’之名。
認為自己取了個好名字的李文良迫不及待地和妻子分享這個名字,原本他以為妻子會滿心歡喜地答應給他們的寶貝兒子用這個名字,但卻遭到了妻子的反對。由於愛妻是用撒嬌和吃醋的方式來表示出反對意見的,最難消受美人恩的李文良也沒太過追究,最後把李耀陽的名字定為夫妻雙方各取一字的名字‘良源’,李良源。
當夫妻倆備齊材料去派出所上戶口時,櫃台登記的人只有一名工作人員,由於出了突發情況人手不夠,工作人員臨時被喊去幫忙,回來的時候粗心大意地拿錯了一份沒收好的登記材料,按照上面的信息登記了‘李耀陽’這個名字。繞了一個大彎,李耀陽的名字還是定在了‘耀陽’二字之上。
為了愛妻著想的李文良,本來是打算無論如何都要把李耀陽的名字給改成李良源,可是她卻搖頭拒絕了,既然都已經做過努力,卻還是叫做‘耀陽’的話,那一定是命運吧。
李文良可以把這段故事當做一段趣談,在知道真名為何物的李耀陽眼裡,這是母親在有意識地阻止他冠上與真名相同的名。這個世界知道他人真名的方法只有兩種,一是擁有送子觀音的固有能力,二是消耗大量的錢財和時間長時間作法偷窺天機得知。母親知道他真名的方法是後者的概率小之又小……李耀陽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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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陽請了五天的公休,所以他便安心呆在家裡養病。李耀陽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吃過老保姆為他準備的肉粥和退燒藥,在他正準備繼續休息的時候,李文良敲響了他的房門。
兩人已經坐在一起說了很多的話,對於並不善於說溫情話的父子倆來說,這差不多就已經是極限了。所以李文良在這個時候找過來,實在是有點奇怪。李耀陽邊尋思著父親到底要說什麽,想要伸手打開房門,一個泛黃的信封卻在這個時候從門縫底下被塞了進來。
在李耀陽拾起信封的時候,李文良微啞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到了李耀陽的耳中。“這是你媽讓我交給你的信,她說,如果在你身上發生了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就把這封信交給你。”稍微停頓了一會之後,李文良才繼續說道,“你媽不允許我看這封信,但我知道這封信裡可能藏著一些秘密,剛才我好幾次想要拆開這封信,不過最後還是沒有拆開。我這麽做一方面是決定尊重你媽媽的意願,更重要的是,你作為我和媽媽的孩子,已經長大得能夠獨擋一面了,所以我才把這封信交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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