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陽不是那種很能體貼人的家夥,他就算是注意到了冬玨的不安也不會去安慰他。誇獎安慰說“冬玨能夠掌握宋佳這隻變異夢妖的弱點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你才來到這個世界上幾天,並不擁有對付夢妖的常識,所以才會犯點小錯。”這種母愛泛濫的話並不是李耀陽的風格,他只是沉默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冬玨瘦小的肩膀上,也沒有在意貼在宋佳腦袋上的外套衣擺被腐蝕掉。
別的年幼的孩子是否能夠理解李耀陽這種無聲的溫柔,這就不知道了,冬玨在肩頭被披上帶著體溫的外套的瞬間就讀懂了李耀陽的溫柔。冬玨微微垂下頭來,眼眶悄悄地染上紅暈,鼻腔裡也是憋不住的酸澀。在剛剛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沒哭,在靈貓族發現他身體的異常而拋棄他的時候沒哭,冬玨此時卻真切地有種想哭的感覺。
冬玨在子宮裡度過的這三十二年,靈貓族不想讓他的生命白白浪費,為了讓未來的靈貓族最強的貓在各方面都變得優秀,從來沒有過胎教觀念的靈貓族從人類那裡照搬照套,貓女懷孕的第二年開始,便強迫身體負荷極重的貓女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其中不少內容都是晦澀難懂的知識。
起初的時候冬玨對新鮮的知識非常感興趣,但是當他學會什麽叫惡意的時候,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因為每當學習的時候,貓女都會不停地用最大的惡意詛咒冬玨。
在胎教進行了一年之後,每當貓女要上課學習的時候都會胎動得厲害,疼得貓女無法集中精力上課,次數一多,靈貓族便認為冬玨不想學,後來精英式的胎教就不了了之。但冬玨並沒有厭惡學習各種奇妙的新鮮的東西,反而是喜歡到哪怕是最依戀的母親對學習厭惡至極,也還是非常喜歡的地步。冬玨為了母親放棄了學習,可是卻沒能從母親那裡獲得任何誇獎,她也從未停止過責備。後來冬玨便開始封閉自己的神識,拒絕和外界交流,隻一心想要保護貓女不死。
在反覆的傷害和被傷害的過程中,冬玨心中對學習的那份熱愛已經消磨殆盡了。可是就在李耀陽沒有任何目的性地為他披上外套的瞬間,冬玨又開始渴望學習了,他想要變得強大起來,這樣才有資格站在李耀陽的身後,跟隨著他的步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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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陽在證實冬玨能夠完全掌控住已經無法稱之為宋佳的夢妖之後,便繼續把注意力轉回了手機熒幕上,視頻通訊還在進行著。視頻中的黃主任昏迷了過去,身體多處貼著黃符,安歌進入攝像頭范圍的雙手掐訣,嘴裡喃喃地念著什麽,最後很不科學地把一紙黃符燒成灰溶進一杯水裡灌黃主任喝下。
剛才宋佳和窗框一起掉下樓的情況明明非常危險,可是安歌都抽不出空來詢問一下樓下的情況,黃主任的情況有多危急也可以想象一二了。不過現在李耀陽總算是放心下來了,雖然他看不懂安歌是在用什麽章法來挽救黃主任,但是安歌在進行一系列動作的時候,擺在上衣口袋裡的攝像頭都沒有黃動過,這足以證明安歌的狀態很穩。安歌能這麽胸有成竹地應對,足以證明黃主任還有救。
即使剛剛在鬼門關走過一趟,李耀陽還是不禁揚起一個微笑來,在成為實習送子觀音以來,他第一次感謝送子觀音系統能夠選中他,這次能夠救下恩師黃主任完全是托了送子觀音系統的福。
李耀陽清了清嗓子,對著手機的話筒說道:“安歌,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你受傷了?傷勢嚴重麽?抱歉,我現在走開的話,夢妖受害者的情況會很危險,你能自己打120求助麽。”安歌在心裡暗罵了一句髒話,他真不該托大自己一個人過來的,這回真是分.身乏術了,要是剛才能夠在十秒內把夢妖封印住的話也不會這麽難處理黃主任的情況。如果李耀陽能夠抓住夢妖的話該多好……安歌搖了搖頭把妄想甩到腦後,這怎麽可能呢。
安歌的自嘲剛結束,李耀陽便恰到好處地奉上了情報:“我沒有受傷,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我們把宋佳抓住了,想問一下你該怎麽處理。”
安歌的下巴哐當一聲掉到地板上,幸虧黃主任還昏迷著,這才沒人看到魅力無邊的舞蹈教練短暫的醜態。安歌咽了咽口水:“你是怎麽做到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剝開夢妖那層腐蝕性淤泥外皮的?等等,你是說‘我們’?把那隻夢妖給我看一下。”安歌把手機從口袋裡抽出來,將手機屏幕對準自己。
李耀陽示意冬玨把宋佳的腦袋擺在攝像頭前面,兩秒延時之後,安歌便看到了一張緊閉雙眼不停流淚的表情痛苦的臉,這張臉的脖子下面空空如也,再從下往上看,一隻完全是未成年人狀態的手正抓住宋佳的黑發把腦袋提在半空中,這一看就是外行人的捕捉方法。安歌深呼吸一口氣:“抓住它真是幫大忙了,能把它帶上樓來麽?”
安歌把話說完,就把手機重新放回上衣的口袋裡繼續對著黃主任錄像。李耀陽再看一眼屏幕裡的黃主任之後就悄悄地掛斷了視頻通訊,他轉頭看向顯得有些興奮的冬玨:“一會上到樓上之後,你不能讓剛才那個和我們通話的人知道你是貓。”
冬玨不明白李耀陽這麽做是為了絕不透露任何他和送子觀音有關系的線索,但這並不妨礙他乖乖聽話,他甩了甩腦袋,一雙白毛中夾雜著灰毛的貓耳出現在頭頂上,還很可愛地抖了兩下:“我變,變回,原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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