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第一句話——
許嘉樂盯著前幾個字,看了許久許久,像是要把手機屏幕都盯穿。
……
那天黃昏時分,付小羽一個人拖著拉箱,坐上了回順城的s7712號高鐵。
順城,離b市和h市都大概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不大的一個小城市。
付小羽把頭靠在車窗上,靜靜地看著外面的天色從橘黃慢慢變成深藍,直到列車駛入漆黑一片的夜色——
他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即使那個“家”,離他工作的城市是那麽的近。
從去年到今年,哪怕是春節和新年這麽重要的時候,付景再暴跳如雷,他都以工作為由搪塞了過去。
即使是這一個多月,韓江闕陷入了沒有止境的昏睡的這一個月,他仍然頑強地每天準時出現在雙子星大廈,強硬地掌控著所有事務。
在外人看來,韓江闕的重傷並沒有擊垮他,他就像是前廳牆上那個巨大的石英鍾一樣,永遠在崗、永遠精準。
這是im集團的緊要關頭,是他必須要像定海神針一樣牢牢地釘在那兒,確保這個龐然大物不出半點亂子。
可是漸漸地、漸漸地,隨著事態穩定了下來,他卻感到越來越虛弱。
昨天半夜看完韓江闕之後,付小羽本來想要在酒店補一覺再回b市繼續上班。
這段時間他其實偷偷半夜來過幾次,因為定不到什麽合適的住宿,又根本不想去韓家住,所以經常就在醫院旁邊這家快捷酒店將就。
可是昨天半夜,他睡覺睡到一半,廁所裡的地漏忽然不停地往上返汙水,還伴隨著咕嘟咕嘟的令人厭惡的聲音。
付小羽站在又髒又臭的房間裡等待著酒店員工來給他換房的那十幾分鍾,忽然就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
決定請假的那個瞬間,其實來得很突然。
換房之後,付小羽幾乎沒怎麽睡,清晨的時候,唐寧給他打來了電話。
其實這並不奇怪。
韓江闕出事之後,付景和唐寧給他打電話的頻率都高了不少,付景叫他回家的語氣依然很凶悍,但也奈何不了他就是了。
“小羽啊,最近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吃飯?”唐寧像是以前那樣,一句句地溫聲地囑咐著他。
今天的付小羽,莫名地沒有敷衍幾句就掛斷,或許是因為今天他出奇的認真,他竟然忽然聽到唐寧電話那邊,隱約有付景的聲音在背後。
“姐姐,你和他說啊,那個蝦……”
付景的聲音很小聲,斷斷續續的,感覺像是唐寧時不時要把話筒捂住,才能不讓付小羽聽出來有人在旁邊一起偷聽電話。
“小羽,要不過幾天回來一趟吧?都快到清明節了,咱們一起去給你姥姥掃墓,陪陪阿姨,還有,也要陪陪爸爸啊。今年的海鮮下得早,阿姨前幾天去市場看了,蝦爬子都可肥了,有你手那麽長、活蹦亂跳的。等你回來,阿姨買它個七八斤回來給你蒸,好不好?”
唐寧頓了頓,輕聲說:“小羽啊,都這麽久了,回來一趟吧?”
那一瞬間,付小羽的鼻子忽然發酸得厲害。
“好。”他忽然啞聲說:“阿姨,我……我多請幾天假,今晚的車回去。”
付小羽可以想象,他一口氣請十天假的事情會讓im集團和末段愛情團隊的人多麽震驚,可是——
他真的太累了。
一直以來,他的生活重心全部都在b市。
b市多麽的好,大都市、豐富的夜生活、優秀的城市建設。
他曾以為有一個b市就夠了,可是直到韓江闕出事了,他才發現原來b市也有那麽多的不好。
這些天,每當他站在雙子星大廈頂樓的辦公室裡,俯瞰著整個燈火通明的北城區時——
他都會因為想念韓江闕而感到痛苦。
這裡曾經是他的驕傲,他的構想,加上韓江闕的全力支持,造就了今天的北城區。
北城區已經融入了這座城市。
可他呢?
他漂泊在這麽大的一座城市之中,向四周摸去,連一座敦實的牆壁都摸不到。
這麽多年來,這是付小羽第一次想回家。
原來人生不止需要b市,人生也需要小小的順城。
……
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
順城的高鐵站建設得很差,沒有電梯,付小羽只能提著箱子一階一階地走下長長的樓梯,灰塵一下一下地撲在他的褲腿上。
唐寧開車帶著付景來接他,付景一見他,一下子就來了氣,怒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讓你回家你不回家!囑咐過你多少遍,要好好吃飯,你就是——”
“好了好了。”唐寧把箱子接了過來放進後備箱裡,笑著低聲說:“別數落孩子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誰讓他總也不回來的!”
付景頂了一句,可是等他和付小羽一起坐到後車座裡之後,卻忍不住偷偷把付小羽的手拉過來摸了一下,小聲說:“冰涼的。”
付小羽有些僵硬地坐在那兒,過了一會兒,輕輕把手抽了回來。
唐寧果然給他蒸了一大鍋蝦爬子,付小羽這麽久都沒好好吃過東西,本來胃口還沒打開,但是在家可和他自己待著的時候不一樣。
付景就坐在桌子對面,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他無法敷衍,不得不一隻一隻地掰開殼子,把飽滿鮮甜的蝦爬子肉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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