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羽低下頭看著面前的問卷。
他知道,他做不到,他答不出一模一樣的答案,有的地方他連問題都沒有讀完。
“算了,其實無所謂。”
許嘉樂忽然把問卷從他手裡抽回來,塞回了夾子裡。
他的神情很平靜,只是不知道何時起,那雙狹長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笑意。
付小羽抬起頭呆呆地看著許嘉樂——
許嘉樂生他的氣了,因為他不誠實。
這麽想著的時候,心裡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可是卻並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付小羽,”
許嘉樂把蠟燭燈的玻璃罩掀開,用燭火給自己點了根煙。
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對於你,我不需要問卷,就可以有自己的判斷。”
“當然。這是粗糙的、學術上也不夠嚴謹的判斷,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我的判斷都是對的。如果你完整誠實地做完整套問卷,我相信你會得到結論——你是一個秩序捍衛者、也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付小羽,問問你自己,你是不是時常都覺得,有一種強迫性的內心需要——需要自己去做正確的事。這種正確的標準是如此嚴苛,嚴苛到你甚至每時每刻都在責備自己?你會控制自己,控制每一個細節,甚至克制不住要去控制別人去達到‘正確’的標準,即使惹人討厭,也必須要這樣執行。”
“你為什麽不願意答家庭的部分,我覺得是因為你的內心有答案。”
許嘉樂一字一頓地說:“因為在你的家庭裡,從來沒有一個真正的保護者。你的父親並不是保護者,體罰、斥責、辱罵,在暴虐的家庭環境中成長的孩童會成為不健全的完美主義者,因為從小就逼迫自己要服從大人的行為標準。
“恐懼,會讓你形成對自己的監督機制,監督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必須正確完美。達摩克利斯之劍,從孩童時代到長大成人,始終懸在頭頂,隨時都要斬下——它使你不得不成為現在這樣的付小羽,一個情感無能的完美主義者。”
那一刻,付小羽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在微微蜷縮,像是有什麽東西透過許嘉樂的眼睛直接擊中了他自己。
他隻想要馬上落荒而逃。
參考9型人格。大家的留言我有看到,只是有些累,過兩天再回復吧!
第17章
付小羽沒有逃走,逃走不是他的風格。
他努力坐直了身體,用盡全力把自己堅固的鎧甲組織了起來,然後盯著許嘉樂說:“所以這就是你的專業性嗎?”
他非常擅長使用問句,大概是因為那是最具有攻擊性的一種句式:“你對我了解多少,除了我是你討厭的同事,除了你不小心撞見過我爸打了我一巴掌,其實你對別的一無所知。你對我的家庭真有你想象中那麽了解嗎?你做了這麽久的研究,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自負是學術的敵人?”
“我自負嗎?”
許嘉樂叼著煙笑了:“付小羽,我還是那句話,prove me ega。是在交往中,或者已經結婚了?但你父親把她迷住了,對不對?”
許嘉樂分明猜中了答案,卻沒有直接說出“小三”這個字,這一點點的體貼,卻更加讓他感到羞恥。
付小羽沉默著,坐了幾秒之後,又拿過一杯人頭馬一飲而盡。
他低下頭,過了好久才喃喃地說:“她、她那時沒有結婚。”
剛說完便後悔了,無論是唐寧、還是付景,他都不該為他們辯解。
可是他還沒整理好心情,許嘉樂的下一句話已經來了,沒有留給他喘息的時機。
“你長大之後,你的父親其實已經控制不住你了。有必要的話,你也可以對他強硬起來,甚至是叫保安把他強行帶走。但是你對繼母卻非常的在意。她一來,你就幾乎一直在看著她、一直在偷偷關注著她的表情。你為了她甚至低頭給付景道歉;注意,你不是為了你父親道歉,是為了不讓她不高興。為什麽?付小羽?”
這、這不是判斷。
這是問題。
付小羽握著酒杯的手忽然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之前當然對這場較量有自己的風控。
許嘉樂猜到付景和他的階級、猜到重組家庭,雖然很痛,可這都沒關系,他甚至篤定在那天的電梯裡,許嘉樂就看透了這些。
隨著辛辣的烈酒在胃裡翻騰,他終於意識到方才他逃避的問卷其實是多麽的溫柔。
真正可怕的,其實是許嘉樂到了此刻的話。
他的風控徹底失敗了。
這場較量走到現在,他已經感覺自己仿佛登上了暴風雨中的一艘小船。
“付景只是看似脾氣暴躁、說話佔上風,可是在你們的家庭裡,其實那位alpha才是絕對的權力中心,她的經濟和社會地位,決定了她的話語權不需要用耍脾氣的方式來鞏固,因此她一定是溫柔的、體面的,這符合她的氣質、她的階級。”
付小羽又無聲地猛喝了一杯。
其實對話到了這一刻,他甚至已經分不清許嘉樂究竟是在告訴他自己的判斷;
還是只是趁著這個機會,在更仔細地洞察他。
他因為這種恐懼,而麻木地喝著酒。
“付小羽,我做過一些重組家庭的調研,當然其中會有很多孩子和自己的繼父繼母相處不來,這是最普遍的現象;但也有一部分出現了獨特的情況——高嫁的omega帶來的孩子,從對掌握著家庭中主導權力的那位alpha的崇拜中產生依戀,過於嚴重的時候,甚至會把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omega當作情敵來爭寵。你呢,你對那位繼母,依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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