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鍾前他能有多期待見到付小羽,在真的見到的這一刻,就能有多緊張。
“小羽——”
許嘉樂慌張地迎了上去,隻覺得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不真實的地面上,嗓音也是沙啞的:“你來了。”
付小羽卻沒有馬上說話。
alpha上身隻穿了一件長袖襯衫,一隻手推著點滴架,一隻手背上還連著輸液管,那副樣子當然又狼狽又憔悴。
或許該說,自從他們分手,他每次見到許嘉樂,這個alpha每次出現都挺狼狽的,甚至到了有點滑稽的地步。
許嘉樂仍然在看著他。
雖然臉色十分虛弱蒼白,可是鏡片後的一雙狹長眼睛裡卻隱隱放著光,那光依稀像是驚喜,但又不得不收斂著。
付小羽忍不住微微偏開頭,故意不問許嘉樂怎麽了,而是說:“你爸手術順利嗎?”
“順利、順利的。”許嘉樂愣了一下才趕緊答了兩遍,頓了一下補充道:“本身就是小手術,主要是要做個切片化驗。”
“嗯。”付小羽淡淡地道:“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好、好的。”
許嘉樂又趕緊點頭,這才恍然意識到要帶路,推著點滴架往前奏,點滴架的滾輪碾過地面,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音。
就和他此時在付小羽面前的表現一樣,有點笨。
停車場周圍其實沒什麽座椅,許嘉樂後來找到了一個空曠的大理石平台,把吊瓶往下降了降,然後挨著欄杆,和付小羽一起坐在了平台前面的石台階上。
兩個人雖然是並排坐著,可是挨得當然並不近。
付小羽看著前方,能感覺到一旁的許嘉樂一直在默默地看他,他終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許嘉樂。”
“小羽。”
兩個人同時開口之後,許嘉樂馬上就停了下來。
“為什麽還在聯系王小山問我的情況?”
付小羽轉過頭。
他的眼神乍一看上去明明是平靜的,可是那平靜卻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一般,帶著一種隱隱的、令人緊張的壓迫感。
“……”
許嘉樂剛想開口。
可omega卻顯然根本沒想要聽他答案,粗暴地道:“你自己半夜跑來越南的時候,我們不是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我不要一次性的關心,你想幹什麽?”
只是幾個問句,許嘉樂的心裡已經一陣恐慌。
他在等待途中那種忐忑當然是有跡可循。
他怕的就是這個,他怕的就是付小羽來找他,是讓他徹底滾蛋。
“不是,小羽,我……”
他急切地想要馬上解釋。
“許嘉樂——是你自己跟我提的分手。”付小羽根本不給他開口的幾乎,這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說了。
omega圓圓的眼睛裡在那一刻終於迸發了不可遏製的憤怒:“如果你控制不住你自己,當初你為什麽要分手?許嘉樂,你他媽的是不明白分手什麽意思,是不是?”
付小羽從來沒有這麽失控過。
在吼出來的那一瞬間,憤怒到了頂點,傷心和痛苦也隨之往上湧。
可他覺得暢快。
他在付景面前忍著、在王小山面前忍著、在韓江闕面前忍著,他就這麽咬緊牙忍了十多天,是因為他個性堅強,也是因為從始至終,他都不想把傷口暴露給別人看。
可許嘉樂不是別人。
許嘉樂就是那個傷到他的王八蛋。
許嘉樂看著付小羽,omega眼圈紅了,可那不只是柔軟的傷心,還有熊熊燃燒的怒意,肩膀甚至因為克制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這個一貫冷靜的omega第一次展現出這樣強烈到幾乎是控制不住的情緒,這讓許嘉樂徹底慌了。
他慌得心臟亂跳,可是付小羽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關心我,是吧?行啊。”
發泄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
付小羽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啪”地用打火機點了。
他吸了一口煙,這一次不是許嘉樂教他的那樣,輕輕的、在嘴裡過一圈。
這一次,是狠狠地吸進肺裡,因為從來沒有這麽做過,甚至把自己嗆得咳嗽。
他咳嗽著,卻又抽,然後再咳嗽,幾乎像是在發狠。
“許嘉樂,我告訴你,登革熱、發燒,對我來說屁都不是,根本就稱不上痛苦或者折磨。最深的痛是你給我的——是你在我生日那天給我的,那一天,就是我人生中最傷心的一天,你聽到了沒有?”
“小羽,別抽了。”
這個omega抽的是男士煙,味道嗆而苦澀。
許嘉樂急得抬起手想要搶煙,卻因為掛著點滴、只有一隻手,完全碰觸不到付小羽夾著煙的手指。
夜色裡,alpha的眼睛漸漸紅了。
付小羽的眼睛也紅了,他其實可以忍住,也可以堅強如鐵石。
許嘉樂的每一絲神情都逃不過付小羽的眼睛。
alpha臉上那種壓抑的痛苦,從最開始還能勉強控制,只是嘴角微微顫抖,直到最後神情都因為痛苦而微微扭曲了,呼吸越來越渾濁急促。
就像是兩個人的心被同一柄利劍一起貫穿,鮮血橫流的那一瞬間,付小羽卻覺得痛與暢快一起湧了上來。
他就是要把痛發泄給、轉接給許嘉樂。
許嘉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該為這痛負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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